小议《金翼》中黄、林两家不同命运的原因——以体系为视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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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议《金翼》中黄、林两家不同命运的原因——以体系为视角

一提起社会学，人们脑海中总会立马浮现出社会学家那严肃认真的面孔以及一篇篇严谨科学、立场客观又不失乏味的调查报告，哪怕不是大多数人，至少也是有一部分人是这样认为的。的确，社会学并不是一门纯粹的人文学科，严格划分的话所有学科应当是被分为三类的：自然科学、社会科学和人文科学。社会科学属于自然科学和人文科学的过渡结合性科学，它有一部分人文科学的文学性和人文关怀，又有自然科学的精确性和实证性。这种特性使得社会学的研究成果不太容易为专业人员以外的大众所了解和接受。但是，社会学家林耀华先生的《金翼》颠覆了人们对社会学的传统看法。在社会学成果的呈现形式上，林耀华先生采用了小说的体裁，从而使得社会学报告更具文学性和可读性。

正如《金翼》的副标题“中国家族制度的社会学研究”所指明的，本书所研究的对象乃是中国的家族制度，更具体地说，是民国时期的家族制度。因为这一时期的家族制度毕竟和传统封建时期的家族制度有了很大差别。林耀华先生以有姻亲关系的黄东林和张芬洲两个家族的命运为线索（其实笔墨更多地留给了黄东林家族），通过对两家变化的不断比较，为读者展示了两个家族的不同发展轨迹（尽管最终黄家最终又回到了贫穷的状态，但仍不能和张家的没落同日而语）。以黄东林为家长和以张芬洲为家长的两家几乎是同时开启各自的辉煌的，他们从共同经营花生、酒一类的生意开始，积累资本后又转向了同城市的鱼米买卖，并且都为自己盖了“风水颇好”的大宅——“龙吐珠”和“金翼之家”。新居的落成为两家奠定了极高的人望。而后，张芬洲家族因儿子茂魁、茂德的去世和惠兰的成日哭闹而心灰意懒。虽然二儿子茂衡在张芬洲去世后曾有振兴张家的一点作为，但限于个人能力和其他因素，张家终于无可挽回地衰落下去。而张东林家在经历了一场严峻的官司后，再接再厉，把生意打理得风生水起，并和政界、军界建立了广泛的联系。虽然家族内部和局势时而会有不稳定因素，但黄家基本上都能成功化解。对比这两个家族，读者会惊讶于在同一起跑线上起跑的两个家族结局反差如此之大：黄家应当说是顺利地首先穿过终点线，而张家甚至未能完成赛程就中道而陨了。那么作为读者不禁要问，到底是什么造成了两家如此大的差异？林耀华先生在书的最后一章“把种子埋入土里”中，以理论的高度，从人际关系的体系视角为我们提纲挈领地分析了两个家族的变化。这种分析方法和结论也将是本文要重点阐述的。

一、人际关系的体系视角

人不仅是生物学上的动物，更是社会动物。人的这种社会属性表现在人与人在日常的互动中形成的关系网络中。因此，每个人都不是一个孤立存在的个体，他必须或多或少地同外界产生各种联系，直接或者间接，亲人或者朋友，人们可以通过各种途径构建起一个庞大的关系网络。林耀华先生在《金翼》中故事情节的论述中就十分强调这种人际关系网络的发展。他将人际关系网络做了一个比喻，每个人都是一根竹竿，而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则如同橡皮带一样连接着每个人，从而形成一张人际关系的大网，这张大网内部便维持着一种均衡状态。由一个人为中心可以延伸出许多的同外界的联系，他们错综复杂，如果不对他们加以分类，那么对这种人际关系网络的重点关注就会显得毫无价值。因此林耀华先生将这些复杂的关系按诸如家庭范围，商铺范围等加以归类。在这些范围之内都会有一些特定身份的人，这些人的组合便形成一个人际关系的体系，一个体系具有一定程度的独立性。在这个关系体系之内，“像竹竿和橡皮带的架构一样，人际关系的体系处于有恒的平衡状态，我们即可称之为均衡。”1

对于这种体系的均衡，林耀华先生用生物学上的机体免疫作为类比：“人体也是处于一种均衡状态，所以如果稍有刺激施于其上，便会产生反应；这种刺激一旦消失，身体就会恢复到以往的均衡状态。当人体受到感染时，一系列的伴随反应就会产生，如体温升高，白血球增多等等，直到感染被制止时，白血球将降到原来的数值，体温也会恢复正常，从而身体又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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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到了均衡状态。”2人类关系网络便与此类似，它同人的身体一样拥有一定的对外界刺激的抵抗力，这种抵抗力体现在应对刺激时体系对自身内部的一些短暂性调整。一旦外界刺激减弱消失，体系也将恢复均衡状态。另一方面，林耀华先生认为，，如果外界刺激强烈到均衡状态遭受破坏以至于哪怕在外界刺激消失后仍不能恢复均衡原状，那么这个体系将以一种不均衡的状态持续下去，直到一个新的均衡被建立起来。但此时的均衡状态与最初的均衡状态已经有了很大的差别。

以上是对一个人际关系体系较为孤立地看待。实际上，每一个人身上都同时存在着不同的社会身份，这一事实意味着一个人可以成为联系不同关系体系的纽带。比如，黄东林作为黄家的家长是家庭体系中重要的一员，同时他也是城市商铺的经营者，这两个体系通过黄东林而产生了一定的联系。一个人所拥有的社会身份越多，他所建立起来的人际关系体系也越多，最终形成一张人际关系大网络。这张大网络以体系为单位，各个体系间彼此联系，一个体系的不均衡状态也将影响其他体系。

除此之外，林耀华先生还认为人际关系“调整适应的能力很大程度上受到各种技术、符号、及习惯的影响，这些总合称为‘文化’。这些技术由于人们所处的时代及环境不同而异，它们制约着每个人与其他人之间的关系，决定了一个人必须与其他哪种人往来，因而也就为他的体系和结构的组成提供了基本规则。”3人们的交往对象、交往范围、交往形式使得人们进入人际关系的不同领域，获得了不同的社会身份，建立起不同而又彼此联系的人际关系体系，而这些交往的内容无不受到所在地文化的影响，也就是说，“文化”这一因素参与了人间关系的构建。这是任何一个社会学家所不能忽略的事实。

在向读者描述完体系这一看待、分析人际关系的视角后，林耀华先生提出了四个影响体系平衡的力量，它们分别是：一、“物质环境的变迁促使适应它的技术变迁，结果带来了这个体系内人际关系的变迁。”二、“由于一种技术上的原因所产生的技术上的变迁，也会导致人们日常关系的变迁。”三、“人物及班底的变换也会促使人际关系变迁。”四、“一个体系之外在因素改变时也会促使这一体系之中成员间关系的变迁，并波及这一体系的所有成员。”4从中可以看出林耀华先生对于“技术”这一因素的重视，这大概要归因于他所接受的美式教育的影响。至于每种力量的具体分析，《金翼》中皆有列举说明，在此就不多赘笔了。

二、以体系的视角看待张、黄两个家族的兴衰

以上我简单地将林耀华先生的体系视角梳理了一下。那么，我们又将如何借鉴这种视角来观察、分析黄、林两家的不同命运呢？是什么造成了两家如此大的差异呢？

先来考察体系的变迁对其他体系的影响。林耀华先生认为，彼此联系的体系间的互动会使得不均衡的状态由一个体系波及到另一个体系，从而影响后者的走势。黄家原来只是一户贫困的人家，但是由于东林经营生意的成功，使得家族摆脱了清贫的状态并使其在黄村享有崇高的声望。同时财富的增加也让东林的孩子有机会接受更好的教育，正如读者们所看到的，三哥成了黄村历史上第一个大学生，这种身份使得三哥可以接触到黄村的普通村民所难以对话的一个特殊群体——知识分子。从而黄家拥有了一个获得更高层次的人际关系的接入口，这种优势反过来又为东林的生意带来了巨大的利润，正如书中记叙的那样，东林店铺获得了食盐的专卖权。当然，体系间的影响并非都是有利的。东林家族陷入与欧阿水一方关于林木的诉讼使得东林所经营的生意受到了波及，店铺这一体系出现了暂时性的不均衡。最终诉讼的胜利修复了这一不均衡状态。由此我们还可以看出这种关系间的相互联系造成了类似于“马太效应”的现象。对于东林一家来说，就是良性循环。

反观张芬洲家族。他们经历了同黄家一样辉煌的开始，但是家族内部的不稳定阻碍了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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洲在生意上的进一步发展。大儿子茂魁的去世使得芬洲离开了店铺的日常经营，事实上使他扯断了和店铺这一体系的联系，家族因此而成为了一个与外界互动不多的较为孤立的体系。这种孤立的体系是十分脆弱的，因为这种状态意味着张家最好的预期就是维持现状，而一旦有不利的因素出现，家族很难获得外界有力的支持而度过难关。张家后来的命运也证实了这点。茂德、张太太的去世和儿媳妇王惠兰的终日哭闹使得芬洲显得十分烦闷又无可奈何。当他决定要重回店铺时，发现自己已跟不上发展的变迁了。这就是林耀华先生所说的“人物及班底的变换也会促使人际关系的变迁”5，也就是芬洲事实上已经难以融入经东林“更新换代”后的店铺体系中了。芬洲的二儿子茂衡曾一度有中兴张家的希望，但同样地由于个人生活的问题致使它对商铺经营的忽略，张家再度衰败了。

除了体系相互影响的原因外，对于新的人际关系的建构也造成了黄、林两家的不同。东林是一个精明的商人，他除了密切关注店铺内部的关系之外，还很注重扩展新的人际关系。三哥由于受过良好的教育，拥有为官的朋友，间接地为东林建立了同政界的联系；五哥因为孩童时代在村中的“无赖”经历而成为了自卫队队长，掌握了武装。这些关系无不为东林家族的进一步显赫助力。而对于张芬洲家族，我们却难以看到其成员在这方面的努力，这也是张家衰败的重要原因。

综上所述，我们从体系的视角分析了黄、林两家的兴衰。总结来说，，就是人际关系体系的相互影响和对新体系的拓展建构造成了两个家族的巨大差异，这种差异也为现实中的人们提供了一种借鉴，借用林耀华先生的话，就是“一门科学的目的如果是为了控制人类生活，那么对于人际关系的研究就应当做的细致周密，以期能够预料将来从而掌握将来。”6

三、一点感想

读完《金翼》，除了对于林耀华先生以小说的体裁呈现社会学成果感到惊异外，最大的成果莫过于接触到了以体系的视角观察人际关系的方法。这也告诉所有读者看待问题的不同角度也将带来不一样的结论和惊喜。当然，体系的视角所看到的仅是事物的一方面，他可以为人们所用，却不能固执地仅用此一法。事实上，对黄、林两家的兴衰，个人素质也是一个重要因素，比如芬洲轻易地就因家庭原因而消沉，东林则可以同时在自己已被关监狱和店面临倒闭的危机下挺过来。最后，想说明的就是《金翼》是一部社会学著作，当中包含了大量社会、民俗的信息，但由于所探讨问题的单一，本文概不涉及，这是本文的不足。

一本好书值得人们不断地阅读，不仅阅读书的内容，还有作者的思想，这些都是人类智慧的结晶，《金翼》便是这一种好书，他所能为读者提供的甚至将超过作者的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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