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醒时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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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权县实验中学教师 胡鹏举

夜，宁静无声。一家人都在熟睡中。然而，不知道为了什么，我的梦魂却把我带进了班级，我的班级。似乎是有一位班主任请了假，学校就安排我来接替他的工作„„

我走进教室，登上讲台。班里只是有一半的学生，其他人好像是做什么活动去了，又或者是返里了，还没有回来。在座的有一部分是我以前教过的学生，也有一些是生面孔。他们都张大着眼睛看着我啊，都不说话！又回到我的班级，又见到我的学生，真是恍若隔世。我心里异常高兴！我看着他们，看着他们„„我不等学生到齐，想立即对着已经来到的同学们讲几句话。然而，就在这时，我醒了！

醒了，就再也睡不着了。啊，这个梦真是太美了。梦境在我的脑海里，一遍又一遍的浮现;我以前的班级，以前的学生，也都像梦一样，回到我的眼前来了。每一天，每一节课，每一个晚上的寝室检查；每一个学生，学生的每一个好，每一个错，学生的每一个欣喜，每一个烦恼，他们全都像梦一样，回到我的眼前来了。

看看手机，是凌晨3点多钟了。看看妻子，她仍在熟睡着。我悄悄地披衣起床，到书房里，坐下。万籁俱寂。然而，我的心绪却怎么也不能平静下来。浮想联翩„„

那是1986年的秋天，我19岁。师范学校毕业，初登教坛。上了讲台，看着讲台下的一群和我年龄差不多的初中生，——其中还有一位我上初中时的同班同学！我非常羞怯，惶惶恐恐，讲不出话来。然而，面前这几十双求知的目光，让我平生第一次感到，课堂是如此神圣！教师是如此高尚！

我知道我的神圣职责：传道，授业，解惑；我喜爱我的光荣岗位：以身说法，以德育人，以石攻玉。很快，我就和我的学生们做成了亲密无间的朋友。





班里有一位男生，过春节时，在家放炮仗崩掉了右眼球。他的那个义眼比左眼球大一些。同学们看到他的眼睛，都有点儿害怕，也就不大喜欢和他一起玩儿。偶尔有谁和他弄出点儿纠纷，他一生气，那个义眼又会自己冒出来，甚至掉到地上。这时，反倒把那个和他争吵的同学吓得哇哇大哭起来。这个一只眼的同学很是孤独，也很苦恼。他想退学了。

那时，社会上还不太流行外出打工。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退了学，是要在家闲着，熬十来年。—— 一直到结了婚以后，再去开始新的生活。我和同学们展开讨论，一起体会这个同学的不幸，体会他的孤独，体会他的烦恼，更想象他退学以后的生活。孩子们是善良的，大家给这个不幸的孩子送来了心灵的温暖。同学们用最简单的方式，一个眼神，或者一个微笑；空中飞来的一个沙包，或者轻轻递来的一个作业本，——就冰释了这位同学的一切孤独，一切烦恼。他们一起学习，一起玩耍，一起欢笑，一路回家。有时,也会发生争吵，有时,那义眼也会冒出来，或者掉到地上。同学们会互相谦让，而不互相伤害；同学们会赶紧拾起那掉到地上的义眼，争着抢着去找干净的水，把义眼洗干净，小心地帮他安上„„

此时，我就觉得，那义眼好像就是我的。我和这个不幸的孩子一起感受到了大家的温暖。

那是1996年的春天，我调到了另一所中学。我教的是初中一年级的语文课，兼班主任。班里有一位女生，是从初中三年级退到一年级的。她的学习成绩很好，在全校都是拔尖儿的。然而，这位学生也因此骄傲起来。她看不起一般的同学，也看不起一般的老师。她觉得自己就是天马行空，在这个班级里，这个学校里，甚至这个世界上，只有她最了不起。同学们对她是敬而远之，老师们对她是亦爱亦恶。我有几次约她到我的办公室谈话，她也不去。我一直在寻找帮助她的契机。

终于有一天，数学作业中有一道比较难做的题。同学们热烈地讨论着，而我的那个骄傲的“小公主”也是双眉紧锁，百思不得




其解。我在一旁暗暗地观察着。大家努力攻关。过了许久，是讨论的同学们先解决了问题，而那位平时很优秀的女生，还依旧在苦战中。又过了许久，我看她那里还是没有结烟。我真想用手抓住这些美好的东西，我真

想永远留在这美好的梦境。可是，我不能够！

回到卧室，躺下，想找回刚才那个梦。可就是没有一点儿睡意，眼睛瞪得大大的。

果，就轻轻地来到她的座位边，小声地说：“让我来给你讲讲吧！”我的数学不太好，同学们都知道，我是从不给学生讲数学题的。她用狐疑的眼光看着我，说：“你？”我说：“跟我来！”我们来到了办公室，请学生坐下。她急切地想听我讲题。而我并不着急，却给她出了另外一道题：刚才讨论问题的那些同学，若在平时，他们的学习成绩是不如她的，可今天为什么能比她更优秀？她立刻陷入了深思。那一次，我们谈了很久很久，而这个学生也终于明白了：寸有所长，尺有所短。——每一个人都应该谦虚！

做了这位学生的思想工作，也使我对谦虚有了更深刻的理解。古人云，教学相长。我说不清楚，在我和我的学生之间，到底是谁提高了谁。

那是2014年的夏天，我任教于民权县实验中学。全县举行七年级学科竞赛，实验中学是考点之一，实验中学的学生也就在自己的学校里考试。我时任七年级11班的班主任，送考就只在本学校。有一场考试结束以后，学生向我报告：我们班有4位同学在考场作弊，被监考老师当场处理了！我到教室，看到同学们心情沉重，那几个作弊的同学更是低着脑袋。我的心里非常难过，我为自己没有教会学生诚实的品德而自责。我向学生深深地检讨自己的错误，并讲述诚实的重要。由于太激动，在讲台上我汪然出涕，几次哽咽。我要求我的学生：从今以后，大家一定要诚实。无论何时何地，只要有一事不诚实，就永远不可以对人说是我的学生。做人必须诚实，欺人即是欺师。

想到这里，我的泪水来了。情之所系，没办法的事。

在近30年的教师生涯中，我教过那么多的学生，我真的是太幸福了。如果说吧，这些年它是一场梦，那这个梦也太美好了。——它温暖了这么多年，还将继续温暖着我的余生。

人的一生很短暂，几十年也只如过眼云





附：

绝句二首



其一（用中华新韵） 残更何故梦难成 往事如烟绕孤灯 漫忆三千贤弟子 多愁一个老书生



其二（依照平水韵） 教鞭已失尘埃外 枯笔时挥宇宙中 劫后丹心犹未死 会将衰朽课童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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