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汉代瓦当的艺术特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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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析汉代瓦当的艺术特征

作者：甘霞明

来源：《北方美术（天津美术学院学报）》 2013年第2期



瓦当俗称瓦头，是中国古代木制建筑中用于屋檐顶端的构件。作为古建筑的构件，瓦当具有保护木制飞檐和美化屋面轮廓的作用。自宋代以来，古代建筑上的瓦当逐渐引起了人们的收藏和研究兴趣，瓦当也由过去的实用物品变成了文化信息丰富的艺术品。最早的瓦当实物见于西周早期遗址，质地为泥质灰陶。瓦当的形制，战国之际开始定型，至秦汉而大备。从考古资料看，汉代瓦当出土数量最多，形式最为丰富，质量最高，是我国古代瓦当艺术发展的一座高峰。

汉代的瓦当继承了秦以及秦以前瓦当的形制，有半圆形和圆形两种。半圆形瓦当流行于汉初，在武帝以后逐渐被圆形瓦当取代。从瓦当的纹饰方面看，汉代瓦当的纹饰基本上分为三大类：图像瓦当、图案瓦当、文字瓦当。这三大类瓦都具有汉代鲜明的艺术特色。

一、图像瓦当

秦代的动物纹瓦当较多，汉代出土的动物纹瓦当虽然较少，但常常跟神话、宗教联系在一起，具有浓厚的象征意义。这一时期动物纹瓦当的图像有蟾蜍、玉兔、龟、雁、鹤等，其中最具代表性的是“四神瓦当”。鹤可能跟升仙有关，因此在汉代瓦当中也经常出现，如三鹤纹瓦当、六鹤纹瓦当、鹤云纹瓦当。汉长安城、西安北郊坑底寨村以及陕西周至县的长杨宫遗址等处都出土过成套的“四神瓦当”。这些动物纹瓦当以姿势夸张见长，造型单纯简洁，线条飞动流畅，整体感强，突出了动物的生命力和运动感，表现技巧十分高超。

其造型特征，介于写实和装饰之间，配合瓦当当面布局的需要，或气势雄强，或流丽华美，或端正凝重，或洗练古拙，不一而足，但都通过对力量、速度的强调而给人以气势和韵律上的美感。

陕西历史博物馆所藏的一套四神瓦当出土于汉长安城。四枚瓦当的中心都饰有一乳钉，似乎是为了加强中心的效果。其中的青龙纹瓦当，龙作走形，身体随乳钉弯曲，矫健有力，富有张力和动感。白虎纹瓦当，白虎身体亦随乳钉弯曲，四肢腾跃，张口瞠目，似乎能感受到猛虎的呼啸声。朱雀纹瓦当，朱雀的形象按凤头、鹰喙、鸾颈、鱼尾组合而成，口衔宝珠，曲颈翘尾，文静中带着威严。胸前和尾部有装饰性羽毛，处理成钩曲纹，形成有节奏的变化。玄武纹瓦当，龟蛇均作侧面，蛇头与龟首相对，蛇身处理成流畅的线条，与龟的沉稳浑穆形成对比，一动一静，别具风致。值得注意的是，这四枚瓦当的直径各不相同，其中青龙纹瓦当直径19 厘米，白虎纹瓦当直径18 厘米，朱雀纹瓦当直径15.5 厘米，玄武纹瓦当直径19.5 厘米。可见它们可能属于不同的建筑。

“四神瓦当”是汉代“天人感应”“谶纬神学”的产物，反映了汉代的哲学和宇宙观念。这种瓦当不仅仅是在刻画自然界的动物，而是在形象中寄托着象征思想，把先秦的动物纹瓦当从世俗的尘世推到了神性的高空，也把宗教神学与艺术审美紧密地结合在一起。四神观念来自二十八宿，与东西南北四个方位相对应，青龙代表东方之神，朱雀代表南方之神，白虎代表西方之神，玄武代表北方之神。四方之神各安其位，象征着社会安定，人们生活幸福安康。四神瓦当把优美的动物形象和严格的宇宙观念有机地结合起来，是中国古代瓦当艺术中的一颗璀璨的明珠，它使民族精神在一种图案化的美学图式中，得到形象完美的体现。

二、图案瓦当


在汉代的图案瓦当中，数量最大的是云纹。云纹瓦当的当面中心多为圆钮，或饰以三角、菱形、分格形网纹、乳钉纹、叶纹、花瓣纹等。云纹占据当面的主要部位，变化复杂多样，依其主要变化，大致可分为卷云纹和羊角形等几类。

咸阳渭陵出土的一件云纹瓦当，直径18 厘米，边轮较宽，当心为一圆钮，钮外有二周旋纹，旋纹间有一圈小连珠纹。外区以四组双线划分为四格，每格饰一组卷云纹，外区边缘又饰一周网纹，整个布局疏密得宜，繁简合度，反映出制作者对点、弧线、曲线等造型因素的娴熟运用。

图案纹瓦当中的纹饰，是对现实生活中具体形象的提炼和概括。在提炼和概括的过程中，被表现的对象被简化变形，其本来的含义已被逐渐忘却，而线条却获得了新的审美价值和内涵。图案纹又可分为生活图案纹和纯粹的图案纹，前者以图案的形式表现生活的某些内容，如树木、鸟兽、山川等。这些母题被归纳成特定的视觉语言或程式符号，如对称排列的树木、卷曲规则的云朵、造型夸张的动物等。这些纹饰是从现实生活中抽象而来的，大致还可以看出其本来形象的痕迹。纯粹的图案则完全脱离了具体直观的形象，不能直接看出所依据的来源形象。在这种情况下，线条和点画的疏密变化和排列组合方式就更重要了。汉代的图案纹瓦当，尽管变化多样，但都能在整饬中求变化，生动中求统一，体现出言简意丰的神韵。

三、文字瓦当

文字瓦当出现于西汉中晚期，是汉代最具时代特色的瓦当形式。其内容有吉祥颂祷之辞，有姓氏和宫苑名称等，多见于宫苑、陵墓、仓庾、私宅等处。文字瓦当是瓦当纹饰发展的一个新阶段，也是瓦当艺术发展的又一次辉煌。瓦当上的文字以一、二、四个字者居多，也有多至十二字的，也有六字或与其他图案相结合者。其结构形式，有一字居中者，有二字左右分置者，有四字等分者，也有在内圈与边轮之间饰文者，式样变化多端。西汉时期瓦当上的文字，体势舒展，笔体刚柔兼备，方中带圆，直中寓曲，布局天成，体势健拔，不独是当时建筑上的实用品，也是供人欣赏的艺术品。

汉代文字瓦当的构图样式丰富，有无界格、二界格、三界格、四界格等，如

“关”“李”“华仓”“生未央”“泱茫无垠”，极尽体势结构变化之能事。汉瓦当的文字，以小篆为主，兼及隶字，但也间杂少数鸟虫书体。在小篆中，还有屈曲缠绕、绸缪多姿的缪篆。小篆作为瓦当上的文字，在退出实用舞台之后，便开始朝装饰性、图案化的方向发展，其审美意味也越来越浓厚。在动物纹、图案纹瓦当制作的基础上，汉代的文字瓦当空间划分能力比较成熟，瓦当上的文字井然有序，每一个汉字造型的线条分布自成秩序，奇正相生，错而不乱，极富韵律感。线条的匀整有效地保证了当心和圆形边界的均衡与稳定。由于瓦当纹样的制作是先制木模，然后翻成陶范，这种转印过程避免了线条的僵板粗硬，体现出生命的律动。跟篆刻一样，瓦当文字也达到了高超的书法水平，直逼书法中形神兼备的境界。汉代文字瓦当继承了先秦瓦当线条的艺术特征，发展了秦瓦当中的符号化——图案化优势，以不拘一格、雄浑博大的全新风貌，体现了时代的特征。

汉代的瓦当，无论是图像瓦当、图案瓦当还是文字瓦当，都体现了汉代欣欣向荣的社会风貌和精神状态，其气格之雄大，变化之丰富，布局之自由，在历史上也是罕见的。尤其是文字瓦当在汉代的大量出现，不仅完善了瓦当艺术，同时也推动了书法的发展。总之，汉代瓦当以其数量之多、质量之精、时代特征之鲜明、文化内涵之丰富，把中国古代瓦当艺术推向了最高峰，成为汉代艺术成就的一个重要方面。

参考文献：

[1] 陈根远，朱思红. 屋檐上的艺术——中国古代瓦当[M]. 成都：四川教育出版社，1998.




[2] 傅嘉仪.中国瓦当艺术[M]. 上海：上海书店出版社，2002.

甘霞明：长江师范学院美术学院讲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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