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书与书鱼]书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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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书与书鱼]书鱼

汉蔡邕的《饮马长城窟行》云：“客从远方来，遗我双鲤鱼。呼儿烹鲤鱼，中有尺素书。”五臣及刘履注《文选》，都说是“古人于腹中寄书”。这大抵便是“鱼书”典故的由来，颇为诗人所喜用，《唐诗纪事》卷第四十八，韦皋有《赠玉箫》云：“黄雀衔来已数春，别时留解赠佳人，长江不见鱼书至，为遣相思梦入秦。”这是纪韦皋少游江夏，寓“姜使君”之馆，遇一小青衣名“玉箫”，才十许岁，常侍皋。皋后告别，与约后会，因留玉指环一枚，并诗寄情。又李义山诗：“虚为错刀留远客，枉缘书札损文鳞。”这类把鱼书作为尺素鱼，当然例子甚多。有趣的问题是真的古人把尺素书藏于鱼腹而需要真的剖开鱼肚而得书?还有烹字，亦不一定是指煮而言。古乐府云：“尺素如残雪，结成双鲤鱼。要知心里事，争看腹中书。”这里的确说明将书信藏于鱼肚中，但鱼肚的形状似鲤鱼而已，并非真的是鲤鱼肚，大抵这种鱼肚当于今日的信封，是一种把信放在其中的信封形状，而五臣及刘履的注解。不无望文生义之嫌了。

《汉书》里还有一段记载，说陈胜筹有丹书白日“陈胜王”置入鱼腹中，卒买鱼烹食，得书云云，后人把鱼腹中寄书之说，或本于此。但此一记载未必可靠，究竟古乐府诗始为“鱼书”的出处，抑或别的记载如《汉书》才是呢?倒是一个有趣的问题。

又据《辞源》云：“唐代起军旅、易官长，发铜鱼符．附以敕牒，故兼名鱼书。唐陆贽《翰苑集》二《冬至大礼大赦制》：‘刺史停替，须待鱼书。’参阅宋程大昌《演繁露》《左符鱼书》。”这里的鱼书却不是书信而是官名了。

奇怪的是西洋也有鱼书的名词。据一本图文并茂专谈书的书里记载，1626年6月23日，有人从剑桥市场买了一条大鳕鱼，回家剖开鱼肚，竟发现有一本书。那本书虽然有帆布包着，但非常肮脏而且充满粘液和腥味，据说这是一个名叫约翰・弗列特的人所写的。内容是


几篇有关宗教的论文。作者是一个被视为异教徒的人物，他在狱中写成这部书，他长久被禁锢于一个地下室，他本来有许多同伴，因为受不住地下室一种臭鱼腥的气味而影响健康终于病死，这位弗列特后来移到别处去．幸免于难。但在1533年，他终于因为坚持他自己的宗教信仰而被判以火刑处死。他所遗留下来的作品几乎被遗忘了，但后来宗教有所改变，他的书被剑桥印了出来，他的故事被题为书鱼(THE *****H)或称为Vox Piscis。而且有一幅木刻版画，内容有鱼、书、小刀，仍被装饰在剑桥市场内。

由鱼书，不免想到书鱼，一字颠倒，意义完全不同。书鱼是容易理解的，它是专门啃书、蛀虫的小鱼．例如蠢鱼、衣鱼等，都是书的敌人。但不少爱书的人是自比为书鱼的，已故名作家叶灵凤，从前在他主编“星座”副刊时，他有一个读书随笔的专栏，就叫做《书鱼闲话》，这是一个很好的名字。可惜他后来不曾印成一本书，把书名叫做《书鱼闲话》，挺不错呢。

苏轼诗云“尊前侑酒祗新诗，何异书鱼蠹简”。可见爱书人不免做做书鱼而已。

(选自《猎书小记》／黄俊东著／去南人民出版社／2002年1月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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