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米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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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碗米饭

作者：李泽玟

来源：《新作文·高中版》2018年第06期

母亲喜欢吃有嚼头的东西，每次父亲煮了面条，都会先给母亲盛上一碗，再盖上锅盖，让面条养一养再盛上来自己吃。我只觉有趣，以为是不同习性的人一起生活的怪象之一。父亲在家时，饭总是很酥软的。父亲出差了，母亲煮的饭又硬了起来。一粒一粒的米，每一颗都像是浓缩着精华，小小的，到嘴里时仍颗粒分明，母亲嚼得很香。

前些日子，外婆走路时没注意摔了一跤，家里人便再不放心由她一人居住了，母亲收拾出一间房间，接外婆到家里来住。“你以后走路要慢点，不能碰到外婆，她腿脚不稳，不能和你比的。”这是母亲刚接外婆来时同我说过最多的话。外婆不识字，也不爱看电视，母亲不知从哪里找出一些破旧的衣服给外婆修补。“你外婆年轻时候的女红可是出了名的好。”她总向我夸耀。每当这时，外婆便会朝我笑，露出一列空落落的牙龈，眼睛笑得只剩下两条缝，但眼里回忆旧事的喜悦却快溢出来。“妈，过两天就带您回家看看。”母亲也察觉到了。“好好好。”外婆笑意更盛了。

我开始发现每天吃的米饭很软很软很软。起先我以为是母亲煮饭时没留神，不小心水放多了，抑或是家里换了一种米，母亲还未摸索到水与米之间量的比例。后来当我看到母亲夹了菜用勺子合着饭喂外婆吃饭的时候，我懂了——不是母亲失手，家里也没有买新米，是外婆。外婆年龄大了，牙口不太好，吃饭时只瞧见布满皱纹的嘴唇的大幅翕动，像一条年老的毛毛虫在缓慢蠕动。母亲耐心地等外婆吃完，再喂下一口。“还行吗？吃得动吗？再吃块肥肉？”面对母亲的问题，外婆像个孩子似的，以点头摇头作为回应。我吃着碗里软软的冒着热气的米饭，心里也是软软的，暖暖的。

原来母亲在尽其所能地对她爱的人儿好。

父亲回来的时候，母亲给他和外婆盛好饭。吃着冒着热气的米饭，父亲笑着对我说：“你妈妈这次煮饭的时候一定放了很多水。”我很得意：“哪里是水啊，明明是爱。”父亲摸了摸我的头，说：“爱就是水啊。”

古人把君子之交比作水，其实普通人之间的相处也可以比作水，或许情意没有从口里说出来，但它也一定在日常生活中不经意地表现出来。我从没见过父亲给母亲送过玫瑰花，但我想，比起玫瑰花，母亲大概更喜欢那一碗硬硬的面条吧。母亲说，她小时候家境不好，外婆时常一边吃饭一边还要干活儿，但是她小时候穿衣吃饭从来不比别人家的孩子差，外婆吃了那么多苦，人是要懂得感恩的。

忽然，我懂了，给父亲的那碗米饭里，饱含着体贴；给外婆的那碗米饭里，是满满的感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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