坝上草原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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坝上草原狼 ■金弋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这是自然界的规律。在弱肉强食的动物世界，当然也遵循这一法则。这其中，坝上草原狼的生存之道就颇具典型性。

坝上狼因栖息繁衍于广袤无垠的大草原，养成了快速的奔跑能力，且耐力持久。在草原上的动物群里，除了狍子、麋鹿和黄羊，再也没有什么动物能与狼的奔跑能力相提并论。据测算，狼的起跑时速为80余公里，且10公里内不减速。以如此的时速与耐力，一般的猎物很难逃脱被捕杀的命运。当然，坝上狼捕食时，绝不靠尾追猎物作愚笨的跑动，也不会同猎物作耐力的比拼，那样往往事倍功半。坝上狼是高智商动物，追杀猎物靠的是智慧，凭的是技巧。

坝上狼是一种聪明的动物，一旦搜寻并锁定猎物，便悄悄跟踪，不露声色，令猎物极难发现。尾随跟踪不久，会依据猎物大小、强弱，制定捕杀策略。如猎物是黄羊、青羊等弱小者，它们独自尾随跟踪，追至合适距离，乘其不备发起攻击，置对方于死地，成为其腹中美餐。如猎物是麋鹿(坝上草原称马鹿)角狍(公狍)之类，它们则在跟踪途中用一种极为隐蔽的信息传递方式，唤来同类，实施群体捕杀。

在坝上，群狼猎杀大型动物是极讲究艺术的，绝不鲁莽行事。它们追踪猎物极有耐性，哪怕是用上一两天也锲而不舍，不达目的绝不罢休，直到把猎物紧紧包围。而且，发起攻击前，每一只狼都有准确站位，分工明确：头狼在前拦截封锁去路，尾狼断后堵住退路。攻击开始，群狼对猎物迅速形成半包围圈，接受头狼指令的狼会突然从群狼中跃起，从侧面飞向目标，接近猎物的一刹那纵身扑上，死死咬住猎物的喉咙。与此同时，另一只狼紧随其后跟上，扬起前爪扑向猎物腹部，只一个抓扑，那锋利的爪子就将猎物的肚腹剖开，令猎物露出肋骨、淌出肚肠。此时的猎物已无力反抗，其他狼乘势而上，撕扯噬咬，只需20余分钟，猎物被肢解撕碎，变成群狼口中食。

如果遇到奔跑极迅捷的动物，如狍子、青羊等，坝上狼则会用巧妙的方法实施捕杀，绝不会拼体力盲目追捕。坝上狼巧猎狍子就是一例。狍子在草原上号称“草上飞”，论奔跑速度再健壮的狼也不及狍子，可偏偏是狍子常成为狼的腹中餐。究其原因，就是狡猾的草原狼善用计谋，以智取胜。草原狼习惯于清晨觅食，若走进白桦树林，发现一只大“角狍”(即公狍)在桦树干上“钢角”(春季公狍换角，将犄角在树上蹭磨，磨掉老角换新角)，它即便再饥饿也不去攻击，因为“钢角”的公狍受到惊扰，会以癫狂的奔跑摆脱任何敌害。深知对手的强大，狼会悄悄隐退，等待时机下手。坝上狼熟知狍子的习性，转天的同一时间，狍子肯定还会在同一个地点“钢角”(狍子的傻也就在这里，选定一棵树钢角不再改变，直到将老角磨掉)。第二天清晨，狼悄悄隐藏在那棵桦树周围，守株待狍，当狍子专心“钢角”对周围毫无戒备时，猛扑过去将其擒获。同样的道理，狼也常在“水泡子”边上袭击狍子，而且屡屡得手。狍子每天早晨都去水泡子喝水，认准一处绝不轻易改变。而且，狍子饮水专注，眼不旁视、头不抬，直到把水喝足。牧人有一句话叫做“傻狍子饮水——就认准一块地方”，指的就是这件事。狡猾的狼掌握住了狍子的这一习性，常常潜伏于水泡子边，且能轻而易举得手。

坝上狼高超的捕食本领不是天上掉下来的，也不是与生俱来的，而是在自然界里历经风


雨磨炼的结果。狼崽生下一两个月，它们的父母就领着它们去打食，练习捕猎本领。稍大些，教它们昂头迎风、张大鼻孔闻嗅远处的异味，以增强对异样气味的敏感性；将耳朵贴近草梢，辨识远处的声音，以识别或逃避敌害。笔者上世纪70年代初曾到呼伦贝尔草原的谢尔塔拉(蒙古语“花的草原”的意思)牧场考察军马生产情况，在草甸上亲眼目睹过母狼教幼崽捕猎情景。那是雪后的清晨，鄂温克族牧人巴图带我去草甸猎狼。那时狼患猖獗，威胁军马安全，牧场号召灭狼。出发前，我们把各自的枪擦了好几遍，以消除其气味。因为狼的嗅觉极灵，只要闻到枪的味道便逃遁。我们骑马转了几个山包，在两座山包间的一个草甸子上，巴图用望远镜在远处搜索了一会，便发现一只狼在猎食，吆喝着我朝草甸深处走去。大约十几分钟后，巴图观察了一下风向，我们隐藏在一片草丛里。刚伏下身，巴图把望远镜递进我手里，嘴里说我有眼福，今天可以大开眼界。于是我果真看到这样精彩的一幕：一只老狼与一只黄羊并肩而行，老狼用粗壮的长尾抽打黄羊，黄羊受到惊吓，纵蹄奔跑，身后紧跟着三只狼崽。待黄羊跑了数十步远欲逃脱时，老狼突然纵身蹿上去，猛地扑倒黄羊，用大嘴巴咬住黄羊脖颈，三只狼崽也蹿跃上前，用眼睛盯住老狼捕食的动作。有趣的是，老狼并不急于咬死黄羊，而是紧紧叼咬住，展示般让狼崽看。几分钟后，老狼松开嘴巴，又将倒地的黄羊赶起，继续用长尾巴驱赶黄羊，重复着刚才的动作。“老狼教崽子捕食哩！”巴图解释。可不，我在望远镜里看得很清楚：老狼颠跑着用长尾抽打黄羊，狼崽也跟着晃尾巴；老狼扑倒黄羊咬黄羊脖子，狼崽也学着老狼的样子，扑在黄羊身上裂开嘴巴咬后胯。老狼显然是在对狼崽作传帮带。那次我在望远镜里看到，老狼三次将黄羊扑倒又驱起，当第四次将黄羊轰起向前奔跑时，老狼再次扑倒咬住黄羊脖子，但这次再没让黄羊站起，而是用利齿咬断黄羊细颈，转瞬间黄羊死亡，成为老狼一家的美餐。狼捕食都是噬咬猎物脖颈，切断颈动脉，或者叼咬喉咙，令猎物窒息死亡。老狼向狼崽教授的，就是这种本领。

我和巴图那次没有猎到狼，因为我们和狼还有一段距离，吃饱的狼逃遁快速又隐蔽，跟踪追赶徒劳无益，只好作罢。不过，那次我的收获还是很大的，因为我开阔了眼界，知道了狼怎样捕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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