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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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只知道盐的味道是咸的，后来我发现，其实盐有时候是苦的，但是有时候，也可以是甜的。 ——题记 >>>盐之咸 小时候家里很穷，特别的穷。我们姐弟三个的学费，一家五口的吃穿用度，全靠爸爸在外面做油漆工的那点微薄收入，根本就是杯水车薪。其实那时候，村子里家家日子都不富裕，只是我们家孩子比较多，又要比别人家要艰难一些罢了。 妈妈没有念过书，那个时候在外面打工的女人也少，所以一年到头，就在家给我们几个孩子洗衣做饭，然后种种家里的几亩田地。收获的粮食和菜，除去我们娘几个吃的以外，还可以拿到街上换些零钱，给我们买些笔和本子之类的。但是即便是这样，也换不了几个钱，因为那时农村里，家家户户都有种田地，自家种的菜都吃不完，谁还会花钱去买菜？就算是买，也多是买那些本地菜园子里见不着的稀罕菜，尝尝鲜。 妈妈是个勤快的人，家里的菜园子一年四季都不会闲着，种了青菜种莴笋，种完莴笋种蚕豆，丝瓜，韭菜，茄子，四季豆……这些菜都被妈妈种得枝繁叶茂，一年四季，餐桌上都是妈妈的劳动成果。与其他季节比起来，冬天的菜园子显得冷清了许多，季节使然，能在冬天成活的蔬菜很少。于是每年秋天的时候，妈妈便将所有的菜地翻新一遍，除了留一畦韭菜，其它的，都种上大白菜和白萝卜，这样差不多到了快入冬的时候，就能收几担，挑回家做成泡菜和萝卜干，冬天没菜的时候就可以吃。妈妈每次一做，就是几大坛，用棒槌挤压得实实的，上面压上几块洗干净的大石头，不久之后，泡菜的颜色就开始渐渐变得金黄，香味也就散发了出来。 妈妈做的泡菜很酸，现在想起来都会流口水，我想我喜欢吃酸的，应该就是从妈妈泡的酸菜开始的吧！妈妈做泡菜会放很多盐，因为如果不咸的话，是会很快坏掉的，我们家的泡菜，一般是吃到第二年夏天还是脆生生的。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做得咸一点，会下饭，一碗饭，吃几口泡菜就完了，这是妈妈后来告诉我的。这样做一次泡菜，差不多就可以吃上一整年，没有菜吃的时候，从泡菜坛子里抓起一把，用香油炒一下，就是一碗香气诱人的下饭菜。所以，家里一年到头，除了过节和家里来了亲戚以外，几乎是从来不买菜的。妈妈的这几坛泡菜，伴随我们度过了无数个梅雨季节的青黄不接。 对于盐的用途，妈妈除了用来做泡菜，有时还会用点香油炒一下，吃白粥的时候用勺子舀一勺拌一下，就是一碗咸香味的粥了，夏天的时候，喝起来特别的爽口。妈妈说，这是她小时候没菜吃的时候想出来的办法，没想到味道会那么好，于是有时候就会炒一点，作为餐桌上一道最特别的菜。 现在出门在外多年，已经很久没有吃过妈妈亲手做的泡菜了。有时候在超市里看到盐的时候，我会有那么一刹那的失神，会有那么一瞬间，想念妈妈做的又咸又酸的泡菜，还有那用香油炒的盐，那咸香的滋味，我自己怎么炒，也是炒不出来。 >>>盐之苦 妈妈一共有姊妹四个，大姨比妈妈大，大舅舅比妈妈小几岁，还有一个更小的小舅舅。关于这个小舅舅，说起来有些心酸。 妈妈很小的时候外婆就死了，据说就是生小舅舅的时候难产死的。那时外公已经因病过世，所以外婆去世之后，撇下了妈妈他们姐弟四个，孤苦无依。妈妈的叔叔婶婶们商量之后，决定把襁褓中的小舅舅送给一户不会生养的人家抚养，然后他们几家轮流补贴些粮食，养活其他姐弟三个。妈妈总说，她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因为有时候虽然叔叔们想给他们多一点，但是婶婶们不依，加上那时家家都是穷得叮当响，所以他们补贴的粮食，根本就不够一天天长大的三个孩子吃饱。妈妈说，那时候别说菜，有白米饭吃就已经是乐上天了，因为一般除了过年过节之外，都是煮一大锅白粥，炒一碗盐，可以吃好几天。 小舅舅四五岁的时候，领养他的那家男人生病死了，让人没想到的是，男人留下了一个遗腹子，后来就是小舅舅的弟弟。原本是因为没有孩子才领养的小舅舅，后来有了自己的孩子之后，加上家里男人死了，日子大不如前，所以那个我应该叫一声外婆的女人，对小舅舅开始渐渐不好了。毕竟亲生的和抱养的，还是有区别的。这样的环境下，小舅舅从小养就成了独立和特别能吃苦的习惯。听说小舅舅不到十岁的时候就跟着村子里的大人去山上砍柴，大人一次挑一担，他就背一捆，走在一群五大三粗的汉子中间，每次想象一下这样的情景，我都会觉得心底发酸。 小舅


舅十四五岁就跟着别人出去打工了，因为特别能吃苦，所以没几年，就用自己挣的钱建起了一幢楼房。小时候我最喜欢小舅舅来我家，因为他每次来，都会带水果和糖。小舅舅总是说，他最喜欢我这个外甥女，因为我文静，喜欢看书。小舅舅总是说，要我好好读书，将来考大学，小舅舅只读了几年的小学，他总说，人呐还是要多读点书，没文化的人，走到哪都是低人一等。每次听小舅舅这么说，我都觉得他在外面肯定吃了很多苦，但是对于这些，他从来都是只字不提。记得在牛仔裤和呢子大衣还很新潮的时候，小舅舅给我买了一件橙色的呢子大衣和一条淡蓝色的牛仔裤，那是我长那么大，最漂亮的一套衣服。现在虽然过去很多年，那套衣服早已被我穿得变形了，也早已过时，但是我始终没有舍得丢弃，直到今天，还挂在家里的衣柜里。 小舅舅到了该说亲的年纪，大姨在她村里找人给他介绍了一个姑娘，因为小舅舅会挣钱，人又踏实，所以这门亲事很顺利就定了下来。我记得那天小舅舅笑容满面地带着一个皮肤白皙的姑娘来我家，妈妈做了一大桌子菜招待他们。吃饭的时候小舅舅让我叫那姑娘舅妈，把人家的脸弄得通红。我对这个害羞的准舅妈印象很好，我觉得她是个善良的女子，肯定会好好对我的小舅舅。 可是不知道是命运喜欢为难我小舅舅，还是要为难我的小舅妈，就在他们准备结婚的时候，小舅妈被查出得了肾炎。说起肾炎也许大家比较陌生，但是若是说到尿毒症，也许很多人就不陌生了。不错，肾炎如果没有及时治好，就会变成尿毒症，最后只有死路一条。虽然肾炎不是绝症，但是治疗起来很麻烦，不仅要吃很多药，而且在医治期间病人不能吃盐，只能偶尔，很少量的食用，油也只能吃一点，如果没有忌口，吃再多的药也是于事无补。 肾炎遗传的可能性很大，并且就算治好，也不一定能生养。那时很多人劝小舅舅，趁现在还没结婚，把这门婚事退了算了，你这么能干，再找个好姑娘不难。但是小舅舅没有退。小舅妈娘家那边有一个哥哥已经成家，她的嫂子是个泼辣的女人，不愿意出医药费，她哥哥也没有办法。于是小舅舅就把小舅妈带在身边，一边打工一边给她治病。 因为小舅舅白天要做事，小舅妈自己做饭，她总是记不住医生说不能吃盐的话，加上身体不好，本来胃口就差，若是没有盐，就更是食不下咽。小舅妈的病老也不见好，直到最坏的结果出现，肾炎恶化成了尿毒症，发现的时候，小舅舅才知道小舅妈一直没有戒盐，但是已经晚了。前前后后治疗了两年多，小舅舅花光了自己所有的积蓄，还欠了一屁股的债，但是小舅妈还是走了。 那时候我不在家，那年过年回家的时候小舅舅来我家，和爸爸喝了一些酒之后说起这件事。我看到平时总是笑呵呵的小舅舅流着眼泪说，不就是戒个盐么？这么大个人了，连这都管不住自己……那一刻我想，对于小舅舅来说，盐，将会是他心底永远抹不去的，一块苦涩的疤。 >>>盐之甜 弟弟也得过这种病，并且是在小舅妈出事之前。幸运的是，因为妈妈的细心照料，治疗了大半年之后，根治了。也许是因为这样，小舅舅那时才大意了，认为没有别人说的那么严重，他没有想到，肾炎真的会死人。其实别人看来弟弟的肾炎可能没有小舅妈那般严重，所以很快治好了，但是我知道，妈妈为此付出了多少心血。 弟弟那时吃的是中药，妈妈听说附近的一个村子有个老中医有专治肾炎的秘方，而那个村子在山上。妈妈自己一边问路一边翻过高高的山，找到了那个老中医，给弟弟开了药方，此后每隔一个星期左右，妈妈就要爬一次山去取药。熬中药很费时间，妈妈白天有一堆农活要做，还要给上学的我们洗衣服做饭，于是每天早上天还没亮就起床，往灶里扔一把柴火，把药草放入一个小陶罐里，埋在火堆里，隔一段时间，看一下火候。 那时候我并不知道弟弟的病有多么严重，因为小小的我心里面，觉得生病最多也就是发发烧，头痛痛罢了，而弟弟没有发烧也没有头痛，只是脸色差了点，妈妈就那么紧张。说到底，也许是因为他是男孩子吧。不知道为什么，小时候我总是觉得爸妈是重男轻女的。 因为中药很苦，那时才七八岁的弟弟根本不愿意喝，而且又不能吃盐，吃饭没有胃口，妈妈总是变着法子给弟弟增加点食欲。那时妈妈每顿饭都要做两次，先把我和妹妹的的做好，我们吃完饭上学去之后，再将锅上的油水洗干净，然后拿出藏在菜篮子底下的瘦肉和时令的蔬菜，给弟弟做一碗飘着青菜叶子的瘦肉汤，炒一碗没有油水和盐味的蔬菜，这样的饭菜，弟弟一吃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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