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色歌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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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色歌曲

作者：暂无

来源：《赢未来》 2013年第7期



图文 / 莫丽思

歌儿何以有颜色？

二十世纪七八十年代，随着改革开放，港台的流行歌曲传遍了内地的大街小巷。其中影响力最大的首推台湾的邓丽君，《何日君再来》、《夜来香》等歌曲，婉转缠绵的曲调让人们倍感新鲜，录着邓丽君歌曲的磁带也成为人们争相收藏的对象。这些港台歌曲一边受到了坊间的热情追捧，另一边却遭到了权威们的猛烈抨击。1980年4月，一些老资格音乐人还在北京召开了一场专门针对当时流行音乐取向的讨论会，称为“西山会议”。权威们认为这些歌曲里软绵绵的腔调如后庭之花、靡靡之音，传播着颓废、没落、情爱等不良内容，是含低级趣味、反映腐朽情调的“黄色歌曲”，会腐化青年的思想，应该坚决禁止传播。

1982年，人民音乐出版社出版了

《怎样鉴别黄色歌曲》，这本仅60页的小薄本，有近5万字，定价0.22元，印了3万多本，着重收集了当时社会上对刚传入内地的港台流行歌曲“靡靡之音”的批评声音，可谓是官方“定黄”的标准。《怎样鉴别黄色歌曲》：歌词、曲调和演唱方式在《怎样鉴别黄色歌曲》一书中，首篇《一种精神腐蚀剂——对我国三十、四十年代黄色歌曲的认识》就给“黄色歌曲”下了定义：宣扬色情、淫秽、颓废的内容，腐蚀人们心灵的音乐或歌曲。书里除了有一些的确比较露骨低俗的歌曲，还有很多如今看来没什么色情、暴力意味的歌曲也被列入了“黄色歌曲”之列。比如《郎是春日风》、《候郎曲》等表现女性期望男性的爱的歌曲，“郎是春日风，侬是桃花瓣，但等郎吹来，侬心才灿烂……”曲词本身并无不妥，只因这首歌是“由于贩卖色情的娱乐行业的需要”、“所呼唤的‘郎’是那些来这种娱乐场所寻欢作乐的顾客”，所以是

“黄色歌曲”。《妹妹我爱你》 ，表现一位男子对一位女子的赞美，逐一形容她的头发、眉毛、眼睛、脸蛋等如何美丽，因为“着重描绘女性的美色吸引异性的力量，并以此作为产生爱情的原因……反映了那些玩弄女性的顾客们的心理和他们的需要”，是“黄色歌曲”。而《何日君再来》等歌曲因宣扬“今朝有酒今朝醉”、“及时行乐应乘早”之类的醉生梦死颓废思想，自然也在“黄色歌曲”之列。

除了歌词内容，音乐曲调也是判断“黄色歌曲”的重要标准。书中认为，轻佻、油腔滑调的旋律是为了渲染它所要表现的低级趣味，以当时盛行的娱乐性舞曲的节奏为基础的旋律，不论是悠长似飘飘然的还是回转跳荡的，都是为了描绘舞厅、夜总会中恣情纵欲的情景，而如《郎是春日风》这样比较舒缓婉转的旋律，则是刻画一种娇媚多情的姿态。

二十世纪七八十年代那些穿着喇叭裤拿着录音机边走边放《何日君再来》的潮流青年大概不知道，《何日君再来》这首歌的创作时间是在1937年，三四十年代已流行于上海歌厅舞场。后来因为邓丽君的独特嗓音，它又再次流行了起来。也许，正是邓丽君的重新演绎，更加“坐实”了这首歌是“黄色歌曲”。因为在当时的音乐权威们看来，那是一种嗲声嗲气、“荡化处理”的演唱方式，这种方式正是“靡靡之音”、“黄色歌曲”的重要特征。那些大量采用轻声和口白式的唱法，滑音的运用以及以气裹声所表现的窃窃私语和轻声感叹的效果，在权威们眼中，是一种“诱惑、勾引的情调”。书中写道：“港台歌星，就声音能力而言并不强。音域不宽，技巧、修养也不高，声音的表现幅度不大，适应能力也不强。他们的演唱就是那么一种味道。”这些当时的权威们大概怎么也想不到，这种他们看不上的“味道”，日后竟然成为人们所怀念的时代经典。




很多人大概不知道，著名歌唱家李谷一也曾经因为演唱“黄色歌曲”而受到批判。1980年，李谷一的《乡恋》因为采用了气声唱法，与邓丽君歌曲风格相似而遭到“封杀”。谁让当时在音乐上，更多的还是对二十世纪五六十年代初期抒情群众歌曲传统的继承和拓展呢，虽然歌词上增强了抒情性，但手法上基本还是延续了从田汉到乔羽的传统，歌颂祖国、民族、时代和劳动的题材仍是主流。除了李谷一，朱逢博、苏小明和程琳等歌手也都受到过社会批评。虽然邓丽君、刘文正等人的歌曲正在席卷内地，但这些通俗流行歌曲仍然不是社会音乐文化的主流。

“黄色歌曲”的胜利

从新中国的建立到后来的“文革”十年，苦难和斗争使得人性中最基本的本能被压抑和扭曲，人们从追求崇高到不谈爱情，甚至认为私欲情爱皆是可耻。邓丽君等人浪漫舒缓的旋律与歌词飞入那个人们的言谈议论还未完全摆脱整齐划一的年代，自然掀起了巨大浪潮。这些歌虽然被列为“黄色歌曲”，一直遭到批判并被禁止传播，但民众对其的喜爱与追捧却从未停止。当时在北京的北海公园经常有人办舞会，几万人全在北海公园后门的那个山上，大家听音乐，听完了就跳舞，所听的主要是邓丽君。最有意思的是当年经常有派出所的宣传车用高音喇叭播放着鼓励居民交出“黄色歌曲”的通告，主动交出的人应该不少，不予理会的更是大有人在。胆大的人仍然“顶风作案”，在楼道里用录音机大声播放邓丽君的歌曲，胆小的人便关起门来自己偷偷听。

1983年中央电视台直播第一届春节联欢晚会，观众热线高密度地点播“禁曲”《乡恋》，广播电视系统的领导吴冷西部长冒着风险，同意李谷一在全国人民面前演唱这首“黄色歌曲”。随着《乡恋》在春晚上的“正名”，一直在民众里流传的通俗流行音乐终于正式走上舞台。之后，西北风、摇滚等各种流行音乐也越来越多地出现在人们的生活中，人们进入了一个想唱就唱、想听就听的自由年代。如今，我们依然要反对“黄色歌曲”，反对的是那些的确传播着淫秽色情内容、语言粗俗的歌曲，但邓丽君的《何日君再来》、李谷一的《乡恋》当然不再是“黄色歌曲”，而是人们所怀念的时代经典。也许这段如何定义“黄色歌曲”的历史会让你觉得有点荒唐，但是当时民众与权威们的不同反应，恰恰记录着那个年代人们对于沉睡已久的温情与美好的呼唤，对自由歌唱、自由发展的渴望。如今人们怀念以邓丽君为代表的时代经典音乐，除了因为歌曲的婉转动听，更是因为在那个特殊时代，这些音乐是代表着人心禁锢得以解放的一个特殊符号。

※ 参考文献：《怎样鉴别黄色歌曲》、《从“黄色歌女”走来——李谷一的50年坎坷路》、《老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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