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作孽，不可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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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作孽，不可活”

作者：易水寒

来源：《公民与法治》 2017年第19期



1900年，八国联军进攻北京。“两宫”（慈禧和光绪）为避洋人兵锋西逃。内阁首辅、大学士徐桐看到两宫蒙尘，生灵涂炭，深感自责，于是决定以身殉国。死前，他把三儿子徐承煜叫到跟前说：“如今国难当头，此乃君辱臣死之秋，你身为当朝二品官，亦深受皇恩，希冀你我父子同死。”徐承煜听老父这样讲，痛快地答道：“身为卿贰，当然尽国。”

二人决定以身赴死后，徐桐让家中仆人徐升在大厅的正梁上结了两个圈套，让徐承煜扶着自己踏上骨牌凳，踮起了脚，眼泪汪汪地将皤然白首伸进了绳套，后又用眼睛望着右边，意思是催促儿子同时进行。

徐承煜完全明白老父的意思，说道：“爹，你放心，儿子一定陪着您老人家到泉下。”听到儿子这样讲，徐桐将眼睛闭上，徐承煜随即将老父脚下的凳子一抽，只见徐桐的身子往下一沉，片刻，即没了声息。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做父亲的徐桐死了，做儿子的徐承煜却没有死，只见他往窗外望了一下，一看没人，便脱下二品服色的袍褂，只穿着一身短装悄然离去。而这一切，均被仆人徐升看了个一清二楚。

徐承煜离家后，想往西走去追赶“两宫”的队伍，以表示自己还是个“忠臣孝子”。可没走多远，碰上了一队日本兵，带队的军官让翻译查问徐承煜的身份，当得知他就是当朝宰辅徐桐之子，同时自己也是当朝二品官后，就把他抓了起来，关进了日军的临时指挥部——顺天府衙门。

徐桐上吊死后，可真难为了家中的那位仆人徐升。因徐桐的家眷在八国联军进京前就已被护送去了老家易县，家中就剩下他一人。这徐升仗着有力气，在徐家后院挖了个坑，又把吊着的徐桐的遗体弄了下来，连拖带拉地拉弄到后院埋葬了起来。

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伴随着内阁首辅徐桐以身殉国的事传开，徐承煜弃父偷生、不忠不孝的卑鄙行径也迅速传遍了京城。甚至连西逃至怀来的“两宫”也很快知晓了此事。事情的经过是，在“两宫”西逃的第四天上，来到了河北省的怀来，这时军机大臣王文韶追了上来，慈禧于是向王文韶打听起了洋人破京城后的情况，并问到了徐桐，一向不喜道人短的王文韶这时忍不住地把徐桐之死说了一遍。他说：“徐桐死了，是悬梁自尽的，算是以身殉国。不过，他的儿子徐承煜可真是枭獍（一种生下来就吃掉父母的野兽）。臣听人说，徐桐本来是命儿子徐承煜一起上吊的，也就是父子同殉，儿子满口答应，哪知儿子徐承煜将老父送上圈套，还抽掉了垫脚的凳子，然后自己却悄悄溜掉了。哪知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徐承煜走后不久，即落到日本兵手里，现在被关在顺天府衙门。”慈禧和光绪及在座的清宫官员听到王文韶的介绍后，无不痛恨徐承煜。

有道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此话用到徐承煜身上还真灵验。徐承煜以后之所以被杀，既和他支持义和团被洋人盯上有关，更和他坑爹杀爹，犯了众怒有关。为了说明这个问题我把意大利公使萨尔瓦葛拜会负责和洋人交涉的清朝特命全权代表李鸿章时二人的谈话引之如下，大家也许能从其中品出点味道来。

史料记载，1900年十月的某天，意大利公使萨尔瓦葛和日本公使小村寿太郎拜会李鸿章。期间萨尔瓦葛向李鸿章问道：“我想问一个人，也就是徐侍郎徐承煜，此人的品行怎样？”李鸿章听到此，连想似乎都没想就作了回答：“此人不好，品行不好。”萨尔瓦葛又问：“请你


说说如何的品行不好？”李鸿章答道：“别的不说，最可恶的是，他答应和老父一同上吊殉国，结果他先把老父送上圈套，搬掉脚下的凳子，自己却溜之大吉，这种行为在中国被称‘枭獍’，也就是杀爹辱娘的东西。”

从萨尔瓦葛和李鸿章的谈话中我们是不是可以看出徐承煜最后被杀的原因呢？

处决徐承煜的前天晚上，日军司令官山口素臣设宴款待徐承煜，徐承煜当时还认为，既然日本军司令款待他，就一定是要释放他。然而，徐承煜高兴得太早了。当酒喝到一半，山口司令说出了真相：清政府决定将你正法，这是你最后的晚餐。山口的这句话似乎也可以从另一个角度说明晚清政府尽管腐败，但也不会让他这种杀爹辱娘的人活着。

第二天的上午十点，清王朝的刑部来了一没顶的轿子，先把徐承煜抬到刑部大堂过堂（验明正身），后抬到北京的菜市口。洋人听说要处死徐承煜，围观者不计其数。有的洋人还架着照相机，将徐承煜刑场服刑摄入相机。

徐承煜“杀爹”，又因“杀爹”而被杀，个中的道理耐人寻味：天作孽，犹可恕，人作孽，不可活。一个人的一生难免犯这样那样的错误，但有一种错误是永远不可犯的，这种错误就是作孽，就是丧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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