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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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爷爷死的早，二奶奶还年轻，就又嫁了人，留下一个七岁的姑娘，跟着我奶奶生活，称呼也没改，还是管我奶奶叫大娘（伯母），直到我奶奶去世，这也是我唯一的姑姑。 三年自然灾害，千里荒野，饿殍无数。生产队的粮食统一归了大食堂，可大食堂没管几顿饭就解散了，家里不多的胡萝卜也不够吃，全家人靠国家每人每月十几斤的救济粮度日，饿的眼冒金星，走路打晃，面黄肌瘦，在死亡线上挣扎，也不知道是什么力量让我们活了下来，可能是生命的本能吧！

我姑就是那个时候经人介绍嫁给了一个比她大十二岁的大庆石油工人，也算支援国家建设吧！当年我姑还不满十五岁。

婚礼也没举办就跟着我姑父去了大庆，我家也没有人去送亲。

我姑刚成亲的时候，我奶奶常对我们说，你姑以后就享福了，那里（大庆）能吃饱饭。是呀，结婚就为了吃饱饭吗？起码我奶奶是这样认为的，显然我奶奶对我姑的这桩婚事很满意！

我姑在大庆住了还不到一个月就回来了，她是一个人回来的，可能不适应新的环境。回来时给我们带了许多好吃的，我记得有桔子，那是我生平第一次吃桔子（后来回忆像桔子），还有糖果。院里的孩子闹，争着要吃，我奶奶就每人分给我们一小瓣，真甜，从那以后我再也没吃到过那么甜的桔子。

后来我姑姑来信才知道，大庆也吃不饱，我奶奶就想方设法给我姑姑邮粮票。粮票属于国家禁邮物品，我奶奶那里知道，东凑西凑凑了五十斤，粮票没寄出，还给扣了，说是扰乱了国家正常的供应秩序，唉，真是屋漏偏赶连阴雨，行船偏赶顶头凤，人倒霉的时候喝口凉水也塞牙！

后来我当了兵，趁一次去哈尔滨送兵的机会去看了看我姑姑。直到那时我才知道我姑刚来大庆时没有户口，全靠我姑父那点供应粮养家糊口。唉，我们家里人和奶奶还以为我姑姑生活在天堂里呢……

我还是我第一次见到姑父。我姑父中等身材，方脸，脸上有几个麻点，不明显，说话有点结巴，我姑姑讲，我姑父不爱说话。也是我去那天我姑父只是不停的让酒，让茶，不让酒让茶的时候，就看着我笑，毕竟亲！他自己不喝酒。我姑父六十岁就去世了，死于脑血栓，那是我平生见我姑父的第一面，也是最后一面。

我姑姑在我姑父所在钻井队里放牛，这也是照顾职工家属。虽叫第几钻井队，实际上他们早已不钻井了，轮班看护蝌蚪式抽油机抽油。

我姑姑去放牛，我就跟在牛群的后面，一望无际的土地上没长一棵庄家，牛群在无数的蝌蚪式抽油机之间不紧不慢，悠闲自得的穿来穿去。说是放牛，倒不如说跟着牛群散步。牛群走到那里，我们就跟到那里，和我姑聊着天，时间过的真快，牛群吃饱了，就自动回家，我们也就回家，不费一点儿气力。

我姑四个孩子，最小的是儿子。大姑娘已经结婚，分开另住，也没回来看我，其他孩子上学走的早，没留下什么印象。

不知道什么原因，那个时候我就信誓旦旦的对我姑姑说，以后我要把你写进小说里，我也不知道当时为什么那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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