抠鳝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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抠鳝鱼



刚刚立夏，清明谷雨的雨水下得真足，沟里港下涨得满满的，黄山包小学对面的阴冲畈，一丘丘田就那么静静地汪着。

四点放学，太阳还在半天，我跟三九约好了去抠鳝鱼，书包搁在课桌抽屉里，轻装上路。从黄山包上老远就看到有几丘田跟镜子似得泛着白光，那是农户前两天刚打过辘轳，已经蓄上水准备插秧嘞。跨过阴冲拱桥，港边扯上两根带叉柳条当鱼串，顺着田塍三绕两绕来到一丘打过辘轳的水田边。玻璃似得水面下纤毫显现，田泥耙的极细发极平整，微风拂过，皱起几缕细纹轻轻漾去，浮萍下几只缓缓爬行田螺也变得灵动起来。

抠鳝鱼是个技术活，不像戽鱼有力气就行。俗话说“蛇有蛇路，鳖有鳖路”，抠鳝鱼也得会认得鳝鱼洞，鳝鱼一般晚上出来活动觅食，白天躲在洞里休息。水田里小坑洼很多，有螺蛳洞，有似洞却非洞的假洞，甚至还有泥蛇、水蛇洞，这是最困扰我的地方。三九是抠鳝鱼的高手，今天跟他来可得好好学一下。沿着田塍才走三五步，三九指着一处小洞对我说“喽，恁有一条大鳝鱼！”，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果然有一个圆圆的洞口,“哦，啥哩就晓得一定是鳝鱼洞嘞？”


“你看，洞口不是有一条裸浅的迹印嘛，刚刚还冒了个水泡嘞，那前头还有另一个出口。”说话间，三九早已踢掉鞋卷起裤脚下了田，弯下腰用食指抠那个洞，“注意看，那边那个洞。”可不，他指的那另一个洞正汩汩往外冒浑水呢，“哈哈，掐到你啦！”三九嗖的一下从泥水里扬起手，嗬！好大一条鳝鱼！足有锅铲柄那么长那么粗，三九的中指和食指掐着鳝鱼头，花黄花黄的鱼身一个劲地乱扭，我赶紧递上鱼串，穿鳃而过的鳝鱼把柳枝缠成了一根虬龙棒。

难得的见习机会可得多学点东西，趁着三九低头寻洞，“三九，我最怕蛇了，上回抠鳝鱼抠到一条大泥蛇哩，吓咯半死！啥哩分蛇洞跟鳝鱼洞嘞？”“呵呵，莫吓，蛇在水里不能开口咬人的。”“蛇洞一般来讲抠进去是麻哩糙滴咯，鳝鱼洞是滑溜咯，抠多了就晓得啦。”“切，还不跟冇讲一样。”“恁个洞让你来抠。”三九停了下来，“嗯，确定不是蛇洞吧？”我还是有点不放心，“放一百二十个心，绝对是鳝鱼，骗你是奀狗哩。”“还奀狗哩嘞，你本来就是三狗哩嘛！”我将信将疑地卷起裤脚，“莫急，慢慢抠，是不是滑溜咯？”还真是，手指沿着洞口抠进去，可以感觉到洞壁滑滑的，“呃，我碰到鱼了！”“掐住！掐住！”“注意鱼从另外那个洞跑咯！”“拿反手从那个洞逼过来。”在三九一连串的发号施令中，我反手跟顺手胜利会师，可鳝鱼呢？除了脚下让我搅混的一滩浑水，鳝鱼无影无踪了。“还跑！往哪里跑。”原本一直在


田塍上指挥的三九噌地跳进田里，刚从我这个实习生手里隐身遁去的鳝鱼又被他掐住了。“哇！还是你厉害！真是个鳝鱼王。”我发自内心地竖起大拇指。

绕过三丘田，两个鱼串上已经穿了二十多条鳝鱼，笨手笨脚的我居然也抠到了两条，真是太高兴了，何况还学会了辨认鳝鱼洞，克服了怕被水蛇咬的心理障碍，呵呵，哪天找个机会再一个人去操练操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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