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万里诗歌管窥

2022-04-08 02:36:23   文档大全网     [ 字体: ] [ 阅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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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万里诗歌管窥



(谈谈旧体诗歌的新诗意)



旧体诗歌到了唐代,可以说是达到了一个历史上的顶峰,至于李杜,可谓是风雨萧萧,诗思如麻,点铁成金,石破天惊。后人由读而赏,由赏而评,最终看重了老杜的“老去渐于诗律细”。原来,李太白虽高,然而一抹仙气,天子呼来不上船,杳不可追,更别提亦步亦趋地去学习了。于是便都放眼在“饭稞山头客”的老杜身上来。其中名家在有唐一代即有李商隐,宋朝更有陈师道,黄庭坚,陈与义(简斋)等等。然而糟糕就糟糕在了“无一字无来处”,乃至晦涩隐约,蔚然成风,作诗成了掉书袋,情趣成了温剩饭。

南宋张戒《岁寒堂诗话》:“自汉魏以来,诗妙于子建,成于李、杜,而坏于苏黄…。子瞻以议论为诗,鲁直专一补缀奇字;学者未得其所长而先得其所短,诗人之意扫地矣!”又曰:“苏、黄江西诗派,用事、押韵之工,至矣尽矣。然究其实,乃诗人中一害。”由是唐诗式微也在情理之中。

杨万里早期诗从江西诗派,极尽搜肠刮肚之能事。写诗写得真可谓是艰难困苦。三十六岁那年,幡然若悟,自焚少作千篇,师法自然。中间几经变更,终于另起炉灶,而成“杨诚斋体”。

之后,诗人不曾把它视为封闭、凝固的模式,还是不懈地追求、探索、创新,自述‘每变每进’,‘各自风流’,以丰富,发展‘杨诚斋体’。(章楚藩《杨万里诗歌赏析集》巴蜀书社)自称是“万象毕来,献予诗才”。

诚斋之诗,最为人称道处,在其“活法”。自称“古今百家,景物万象,皆不能役我而役于我”,盖如钱钟书所言:“放翁善写景,诚斋善写生。放翁如画图之工笔,诚斋则如摄影之快镜,兔起鹘落,鸢飞鱼跃,稍纵即逝而及其未逝,转瞬即改而当其未改,眼明手捷,踪矢蹑风,此诚斋之所独也。”

正所谓,有诗眼者,万物道来,无非是诗。如“泉眼无声惜细流,树阴照水爱晴柔。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西人论诗,以为诗人需要阅世浅。盖其意在用天真之眼,观摩万物,其象清纯,有独特新思。

我自己最早尝试写诗时,有一篇《清平乐》 风入夏图 真清奇新美 一点飞絮过明窗 是标点白云隈

漫山草木欣喜 人事悄颓随春 也欲寄取愁思 思随处处屐痕 其中有句曰: “一点飞絮过明窗 是标点白云隈”

虽然当时格律未精,却比后来很多的格律工整的句子更加清新 另有一首清平乐--蒲公英: 春来如梦


草木欣欣生 点缀花丛虽平常 也是金黄雪青

春去无痕可嗟 万物始伤复荣 唯子青春头白 浮生抛却相从

其中也无前人半点痕迹。然以无经验之手法,未受用典家们的毒,作诗而往往能有惊人可喜之语。

盖学诗之人,饱读诗句后,最易有曾经沧海之心,如与人决战,而有利器在身,不用便觉得吃亏。于是一用不可收拾,刀固然锐利,却实在是双刃,自以为有了深度,却弄得字字是险,不堪卒读。

诚斋想来是吃尽了闭门索句的亏,对于前人之作“学之愈力,作之愈寡”。于是转而走上性灵一派:“学诗须透脱,信手自孤高。”而其胸襟始大,佳作频出:

“柳条百尺拂银塘,且莫深青只浅黄。 未必柳条能蘸水,水中柳影引他长。”

“初疑夜雨忽朝晴,乃是山泉终夜鸣, 流到前溪无半语,在上作得许多声。”

“晴明风日雨干时,草满花堤水满溪。 童子柳阴眠正着,一牛吃过柳阴西。”

“篱落疏疏一径深,树头新绿未成阴。 儿童急走追蝴蝶,飞入菜花无处寻。 “章楚藩在《杨万里诗歌赏析集》(巴蜀书社)称:“元代倪瓒,王冕,明代公安三袁,其诗不拘格套,自然天成,有自得之趣,也与诚斋诗歌精神一脉相承,清代袁枚,倡‘性灵’诗说,其渊源就来自诚斋。”这句话,我是觉得有牵强之处的,盖中国人爱攀亲,爱追本求源,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传统的中国人所受教育所读之书大抵上很接近的缘故。然而于“自然”一体,我却不以为然,盖一切师承与自然原本即一对矛盾,既云天成自得,又何来师法呢?

譬如我较多的接触诚斋也不过是一两个月的事情,到目前为止,多数创作都是在这之前写的。而一日读到诚斋,便觉心有戚戚,似言我所欲言者。早读过的袁枚,东坡,柳州,庄子,李杜,世说新语,李白,明公安,竟陵,张贷、徐谓等人的小品,近代的朱自清、丰子恺、周作人等的散文,乃至乔治。吉辛的《四季随笔,康·巴乌夫托斯基的《金蔷薇》,梭罗的《瓦尔登湖》,白一璧(E. B. White,小泉八云的散文,泰戈尔的散文诗,英国的华兹华兹,美国的弗罗斯特等人的诗歌,清少纳言的《枕草子》等等,也都有些自然天成的好处,却未必是师承的缘故,如此可以拿来印证。

盖诚斋体,实则,恢复诗歌生命之体,是“必然”之体,是自然天真之体,而不单单是诚斋一个人忽发奇想的创作。

袁枚一代大师,评价诚斋诗曰:“天长清妙,绝类太白”,“音节清脆,如雪竹冰丝,非人间凡响,皆天性使然。”

则诗于诚斋,可以有所取矣。而学之者,亦非效法其字句,但取其精神,静净手眼可也。


关于诚斋体之优劣,前人评述甚多,此处所及不过一点管窥。另外需要在这里指出诚斋作为名高一代的大诗人,其学养之深厚也是惊人的。

“…公由志学至从心,上规赓载之歌,刻意《风》《雅》《颂》之什,下逮《左氏》《庄》《骚》、秦、汉、魏、晋、南北朝、隋、唐以及本朝,凡名人杰作,无不推求其词源,择用其句法。五十年间,岁锻月炼,朝思夕维,然后大悟大彻,笔端有口,句中有眼,夫岂一日之功哉(南宋·周必大)。”

这样说当然有卖弄之嫌,却也算堵住了学问家们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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