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远流长内涵深邃的王家大院匾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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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远流长内涵深邃的王家大院匾额

作者：张寿桐

来源：《文物世界》 2014年第2期



张寿桐

镶嵌或悬挂在古建筑门堂上的匾额、牌匾，至迟在秦汉时便已出现了。《说文解字》释“扁”云：“扁，署也，从户册。户册者署门户之文也。”册，原指君王的符命，未编在一起的称简，众简编连在一起的称册。蔡邕《独断》：“策，简也，其制长二尺，短者半之。”作为君王的符命，本作册，后假借作“策”。扁，从户册，是会意字，意为在门堂上题字，户即门，册，取简册意，简册用竹简编成，上面写了字，然后挂在门上或堂前，统称之为扁。“署门户之文”怎么讲？《说文解字·叙》曰：“秦书八体”，八体即八种书体，秦统一六国后，把不符合秦文的其他六国文字废除，定书体为大篆、小篆、刻符、虫书、摹印、署书、殳书、隶书八种，前四种为字体，后四种为字的用途。署书，原指用于封检题字，与户册题字不同，署书本来用意是用于紫泥封检，封检上再加印记，或书写有关的文字。南朝齐萧子良说：“署书，汉高祖六年，萧何所定，以题‘苍龙、白虎’二阙（见《说文解字句读》）”，门堂题字从此开始。署书由紫泥封检专用，而兼门堂题字了。

到了东汉，题写内容又加以丰富和发展，《后汉书·百官志》：“三老掌教化，凡有孝子顺孙，贞女义妇，让财救患及学士为民法式者，皆扁表其门，以兴善行。”封建礼教也成了扁表的主要内容，并成为宣扬封建礼教的重要手段之一。到后来把安装在门堂上题有文字的横牌也称为扁，为了区别字义，扁字加匚，成为匾，是为形声字，无论扁额或牌扁，都加了边框，比在竹简上题字，向前迈进了一大步。唐宋时出现了坊巷，坊口有坊门，门上有匾额，有的坊口还建有牌坊，表彰坊内忠孝节义、富贵寿考等人物，给坊巷大增光辉。

到了明清时期，牌坊、匾额发展到极至，牌匾的形象更加美好多样，内容更加丰富深邃。山西省灵石县王家大院的匾额，无论其形状式样，或文学内涵，都堪称清代牌匾艺术的典范。清代园林美学家李渔著有《闲情偶密》一书，对房舍、窗栏、墙壁、匾额、山石等的论述，在继承前人的基础上，又有新的创造新的发明，在园林美学上作出了新贡献。他首创“蕉叶联”、“此君联”、“碑文额”、“手卷额”、“册页匾”、“碑文匾”、“虚白匾”、“石光匾”、“秋叶匾”等联、额、匾三个类型九种形式。额和匾后已无多大区别，通称匾额。这些联匾形式，大都以品位高雅的植物或书画卷轴以及碑文组成，其本身就有很高的审美价值。如芭蕉、竹子底韵很浓，册页，也叫折页，则和奏折有联系，秋叶本指桐叶，因有“一叶知秋”的成语故事，便和桐叶封弟挂上了钩。也和御沟拾红密不可分。在这些匾额上再书写镌刻文字，既朴实素美，又儒雅大方。

曾有人说：“观子（李渔）联匾之制，佳则佳矣，惟有挂一漏万之嫌。由子所为者类推，则《博古图》中之樽罍、琴瑟、几杖、盘盂之属，无一不可肖像为之，胡仅以寥寥数则为也？”李渔回答说不然，凡我所为者，不独取标新立异，我所取者，皆有其义：“凡人操觚（木简，古人用以写字）握管，必先择地而后书之。如古人种蕉代纸，刻竹留题，册上挥毫，卷头染翰，剪桐作诏，选石题诗，是之数者，皆书家所有之物，不过取而予之，非有蛇足之间也。”李渔新创的匾额，意境很高，“秋叶匾”取自周成王“桐叶封弟”的历史故事；“蕉叶匾”（或称贝叶匾），则取自怀素种芭蕉万余株，以蕉叶代纸写字，终成大书法家。“册页匾”则指封建社会皇帝的册书、制书；“书卷匾”也叫手卷匾，取唐人像手卷一样的写本书，被称作“卷子本”；“秋叶匾”取自唐顾况应举时，偶临御沟，拾得“红叶诗”，转而与写诗者结为良缘的故事，可谓“御沟拾红，千古佳事，取以制匾，亦觉有情”。“此君额”、“此君联”中的此君，指竹子。竹子被称为君子，始自王徽之。徽之性爱竹，曾指着竹曰：“何可一日无此君也。”宋苏轼也说：“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无肉使人瘦，无竹使人俗。”唐白居易说得


更清楚：“竹节贞，贞以立志，君子见其节，则思砥砺名行，夷险一致者。”竹子出尘脱俗的高尚品格，成为人们心目中非常尊崇的对象。

王家大院之匾额颇多，最有价值的还是学习仿造李渔在《闲情偶寄》中所创造的九种形象，或者说是在李渔美学观点指导下雕造的匾额艺术形象。其原因是王家的文人士大夫们，文化水平和审美能力都很高，因此十分欣赏李渔联匾所蕴涵的文化底韵。尽管李渔说“堂联斋匾，非有成规”，但他所创造的艺术形象，却被王家大院不折不扣地继承下来了，在某种程度上，还有所发挥，可以说王家大院是李渔匾额的集大成者。

王家大院匾额颇多，档次较高，内容深厚，安放地方也十分讲究。此君联、此君额、册页匾、手卷匾均在书院，匾上署字和匾额形象相配，更是珠联璧合，美不胜收，把人们引向更高层次的审美境界。此君额（图一）在书院东腰门上，上书：“笔鉏”二字，是鼓励学子努力学习，在砚田里勤奋耕耘。西腰门册页石匾额（图二）上雕“汲古”二字，并附司马温公五言古诗一首，诗对董仲舒“废默百家，独尊儒术”的行为大家赞赏。书院前十字花径东西连接月光门，东为“映奎”（图三），西为“探酉”（图四），均雕在“手卷”匾额上。映奎是说望子孙中高奎映照一方，探酉是说探讨知识，研究学问，并标明建筑的主题是书院。东月光门雕此君联一副“山河对平远；图史散纵横”。西月光门石雕联为“簏簌风敲三经竹；玲珑月照一床书”，寓意钟鼎之家诗礼相传，简册万卷，脱俗超凡。秋叶匾（图五）安放在敬业堂前院石雕如意腰门上端。秋叶是桐叶的代称，前堂后寝格局的建筑，显示的是男人在前堂主外，在这个开放性对外活动的空间里，桐叶封弟更显示出深厚的韵味，况且秋叶的造型一波三折，像似从空中蹁跹飘落下来。叶的正面脉纹呈阴雕向下凹，背面的脉纹则为阳雕，向上凸起，一叶分阴阳，完全用写实手法雕出，十分美观。




















更令人叹为观止的是，王家受皇帝恩施甚厚，宗祠大门立匾“奉旨恤赠太仆寺卿”，是赠施贵州贵西道王如玉的。戏楼前牌坊立匾“钦赐世袭恩骑尉”，是皇帝赐封予王如玉之子王荣棨的。按清朝政府规定，“凡阵亡人之子孙，袭爵次数已尽，即授以恩骑尉，例为七品，令其世袭。”但七品官还是可以晋升的。王荣棨初袭陕西省山阳县知县，后升邠州直隶州知州。

王家授封赠的牌坊、牌匾数量很多，题写赠送者，大多是官阶身份声誉地位很高的人。据乾隆五十四年《新刻王氏族谱卷十九坊表考》所载，王家共建牌坊九座，计有“恤典坊”，在村北王氏茔，为赠太仆寺卿贵州贵西道王如玉立。“忠义坊”，在八蜡庙东，路北，为陕西咸阳县县尉王风美立。“孝义坊”，在王氏家祠东，路北，为赠中宪大夫优行生员王梦鹏立，是唯一保存下来的石雕牌坊。这三坊均是奉旨修建。王梦鹏是乡里举孝义奉旨建坊，王风美是在职时尽职尽责，政绩突出奉旨建坊。其余六坊均为节孝坊，其中最早的牌坊是明万历三十六年为生员王新民继妻翟氏所立，其遗迹尚存。

另据咸丰四年手写本《王氏族谱》所记，王氏祠堂及王家大门前厅堂内牌匾共三十一块，匾额的题写赠送者，绝大多数是清政府高级官员，或在社会上声誉很高的著名学者。祠堂大门外匾牌“奕叶相传”，是赐进士出身、光禄大夫都察院左都御史加五级梅瑴成题写。“积德累功”是乾隆辛未太子少保协办大学士吏部尚书兼翰林院事教习庶吉士加三级梁诗正题写。“尊祖合族”为乾隆庚午赐同进士出身光禄大夫太子少保工部尚书都察院左都御史直隶湖广总督孙嘉淦题写。孝义坊匾额“孝义”二字，及“敬业堂”后院屏风门额“规圆矩方，准平绳直，祥云甘雨，丽日和风”，为乾隆十七年进士，内阁学士、大学者翁方纲的笔迹。王家大门前及厅堂内的牌匾，除“奉旨给清標彤管王衍信继妻宋氏立”之外，“节孝遗芳”是山西巡抚石麟为王辅廷妻马氏立。“壼范可风”是山西省布政使蒋□□为王辅廷妻马氏立。“纯孝苦节”是山西省巡抚石麟为生员王昌祚妻刘氏立。“花县分猷”系江西吉安府知府郑熺为吉水县县丞王崇立。“义隆乡井”系山西平阳府知府俞世治为义士王奋志立。“义高三世”，则为合县绅衿耆宿为贡生王麟趾、知州王奋志、贡生王喜立。“闺阁仪型”是山西霍州知州单燽为生员奉直大夫王梦麟继妻杨氏立。

另外还有：“德標彤管”、“名标彤史”、“氷蘖流声”、“芳名永世”、“功在尼山”、“积厚流光”、“膏泽吾民”、“达尊兼备”、“德懋宾筵”、“旗开厥后”、“捐资尚义”、“环桥伟望”、“芳名永世”、“修桥济众”、“品行兼优”、“膏泽吾民”，等等。这些匾额虽都是为了宣扬封建社会道德礼仪观念，但也保存了封建社会后期的文化现象，给我们提供了研究封建社会后期丰富的文化、政治、经济资料。

（作者工作单位：山西省灵石县王家大院资寿寺管理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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