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安八十个农民上井冈”始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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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世纪二十年代土地革命时期，江西万安县的革命斗争基础较好，活动很有特色，尤其是1927年年底至1928年年初的万安暴动震惊中外。万安革命还与毛泽东、朱德领导的井冈山斗争有密切关系。毛泽东于1928年11月25日撰写的《井冈山的斗争》一文中，有四处提到了万安：一是在讲到湘赣边界的工作时，提到1928年初“和万安县委发生了关系”；二是在讲到各地地方武装，“各县枪数”时，提到“万安十（枝）”；三是在论述边界土地状况时，记载“万安、宁冈、莲花自耕农较多，但地主的土地仍占比较的多数，约百分之六十，农民只占百分之四十”；四是在讲到党的领导机关及工作时，提到“万安县委一月间曾和我们在遂川开过一次联席会议，大半年被白色势力隔断，九月红军游击到万安，才又接一次头。有八十个革命农民跟随到井冈山，组织万安赤卫队”。这四处以“八十个农民上井冈”影响较大，朱德元帅的夫人康克清就是这次上井冈山的，所以记述此事件有一定的意义。

万安暴动后的形势

1927年10月至1928年1月，在党的领导下举行了万安大暴动，农军三次攻打县城未克仍斗志昂扬。毛泽东得知万安斗争消息后来信表示支援，万安县委回信建议毛泽东率部攻占万安邻县遂川。1928年1月5日，毛泽东亲率井冈山工农革命军袭占遂川县城，策应万安暴动。万安农军乘势再次围攻县城。1月9日，红旗终于插上万安城。1月11日，万安成立江西省第一个县级苏维埃政府。几天后，毛泽东约万安县委同志在遂川召开了一次联席会议。由于暴动的影响，国民党军两个主力团分别从永新和吉安方向围攻万安，万安党组织组织了反击。在敌强我弱的形势下，一部分农军上了井冈山，一部分农军上了东固山，县、区委带领一部分农军转移到万安农村和山区坚持斗争。这样，万安党组织与井冈山的联系中断了几个月。
敌军占领万安县城和罗塘等几处“很红”的圩镇后，立即展开了大搜捕和大屠杀，企图扑灭武装斗争的熊熊烈火，许多未及时转移的同志都牺牲了。回家乡万安领导暴动的江西省委特派员、曾担任万安暴动行动委员会书记的曾天宇，由于未重视毛泽东的建议，没有及时转移到湘赣边去，而存侥幸心理，企图从赣江水路潜回南昌。由于敌军重兵把守各处路口码头，曾天宇偷渡未成功，先躲在一处山区，后又潜回罗塘村背村自己家中躲藏，被一个贪图赏金的侄子出卖，最后牺牲在自家屋顶上。白色恐怖笼罩着万安，这是继1927年蒋汪公开反共，国民党钱大钧部到万安“清党”后的又一阵血雨腥风。但万安人民不会屈服，万安党组织仍在坚持斗争。
1928年农历一月间，来万安围攻共产党农军的国民党军第二十七师第八十一团周体仁部的地下党员姚芝熟等人找到窑头乡党组织负责人彭龄，出示赣西特委领导人张一道（万安人，与彭龄同乡、同学）的亲笔信，并转告特委关于恢复万安县委的意见。彭龄得到上级党的指示后，立即与其他同志联络，在短时间内即恢复了窑头乡七个党支部，重新团结起五十多名党员，并与其他乡镇的党员取得了联系。他们利用姚芝熟负责县城敌政治训练班之机，选派可靠同志参加训练，趁机打入敌人的靖卫团等军政机构，掌控了一部分敌人地方武装。
万安县城以南各乡镇历称“上乡”，与赣县、兴国相邻，为客家聚居区。那里受赣南革命影响，以良口圩镇为中心的几个乡镇中，党的群众基础很好。1928年农历三月间，赣西南特委即从赣县派来顾光理到万安上乡片恢复党的组织。恰好此时井冈山也派徐炳文来此指导工作。在他们的指导下，良口区委书记朱曦东积极开展工作，很快就成立了万（安）赣（县）边区特委。有了党的组织，各项恢复、重建工作就顺利了。万安暴动后万安革命一度陷入低潮，但不多久，烈火又在各地熊熊燃烧起来。

陈毅率部游击万安

毛泽东、朱德在井冈山斗争时期，很希望也很需要得到周边各地党组织的大力支持，他们已经关注并关心着万安的革命斗争。敌军两个主力团原本都是“围剿”井冈山的部队，分出相当兵力围攻万安，目的也是为了扑灭井冈山斗争的烈火。因此，毛泽东、朱德一直关注万安暴动后的形势，不时派出人员了解、指导万安的工作。万安县委也有一部分同志已经上了井冈山,如1926年1月任吉安党特支第一任书记、1929


年10月著有《中国革命之路》的作者郭化非就是在遂川联席会议之后，根据毛泽东的建议，被万安县委派往湘赣边帮助工作的，这些同志设法与在万安坚持斗争的同志取得联系后，都有相互配合的愿望，只不过都在寻找战机。
为了再次掀起革命高潮，万安县委决定于1928年农历八月初一在县城举行暴动。打入万安靖卫团的游必安原本就是万安县委军事部的负责人之一，他与打入靖卫团的共青团万安县委书记朱渭生联名秘密写信给在井冈山的万安县苏维埃政府主席刘光万，告知县委的这一决定，并要求派工农红军协助。不久，井冈山复信表示同意。于是，红四军政治部主任、军委书记陈毅率领红四军第二十八团第三营于农历七月底来到万安县罗塘乡发动群众，为配合攻打万安县城做准备。康克清回忆说：“农历七月底，养父（即罗奇圭，当过罗塘乡农民协会主席）接到刘光万和柴苟的通知：井冈山的红军要到罗塘湾来。这是万安县委和井冈山红军约定好，计划在农历八月初一，攻打万安县城的准备步骤。”
陈毅到罗塘后，就在附近贴了许多标语，分别召开党团员、农民协会等会议，发动妇女会、儿童团站岗放哨，罗奇圭组织村民在德盛堂宗祠里为红军做饭，帮红军洗衣服，筹集粮食、蔬菜、柴草。当时，康克清是村妇女会的头儿，带领一帮妇女积极参加这些工作。她积极参加革命工作，不仅仅是因为觉悟高，更因为她想千方百计接近红军，以实现抗婚的愿望。由于康克清较早接受革命教育，积极投身革命，是万安妇女运动的骨干，到处进行宣传活动，难免受到封建意识浓厚的一些老年人背后议论。加上白色恐怖一来，要不是及时躲到外面亲戚家去，弄不好还性命难保。十六七岁的大姑娘，让同是共产党员的养父罗奇圭很是担心，因此想早点把她嫁出去，并背着她收了人家彩礼。康克清知道后，极力反抗，罗奇圭便把她反锁在屋子里。陈毅率红军到罗塘后，罗奇圭忙，看管就松了，康克清这才跑了出来。
来罗塘的第二天上午，陈毅率红军如约来到十多公里外的赣江西岸码头蛤蟆渡，隐蔽在万安县城对岸的树林里。万安县委负责人与他们约定：农历八月初一日上午12时整，井冈山红军在蛤蟆渡鸣枪为号，在万安县城的我方人员听到枪声后即发出暴动信号，届时，井冈山红军渡河予以支援。
时间一到，陈毅即下令放了一排枪，但对岸却没有回应。
“怎么一回事？”陈毅望着对岸，心里七上八下打起了鼓。
原来，万安党组织一时不慎，出了大错。
暴动本来按计划进行着：地下党已经控制了靖卫团的一部分兵力，距县城十多公里的城南茅坪地区也已开过了党员会议；参加起义的农军已集中，并掌握了各种枪支四十多条；分批进城的先行人员已出发，由东门、北门进城的一部分同志已秘密将枪支隐蔽在李森和药店里。可就在上午11时，也许是心情急迫，朱渭生密令勤务兵暗藏手枪先去打死靖卫团总钟毓秀。由于这个勤务兵临阵慌张，引起钟的怀疑，被敌军拘捕起来，勤务兵禁不住恐吓，就把事情招了。钟立即派人前往捉拿朱渭生，并从他身上搜出了暴动计划。眼看暴动时间将临，钟一面派人赶快告诉县长，一面加派兵力把守城门，由东门进城的暴动负责人之一刘士海因身藏武器被搜出而被拘。因此，陈毅部在蛤蟆渡放了一排枪，河对岸无法发出信号。
陈毅见对岸毫无反应，隔了一会儿，又叫放了一排枪，仍然没有看到信号，这才知道出事了，于是只好又带着红军返回罗塘。
可陈毅并不知道，他们放的这两排枪起了很大作用。由于敌人已经知道暴动计划中有“井冈山红军武力支援”的内容，本就慌乱，听到河对岸连放二阵排枪，知井冈山红军真的来了，就更加慌乱了，加上城外各乡的农军已按计划向县城围攻过来，敌人只好弃城南逃。打入靖卫团清乡委员会并当了队长的共产党员游必安、许拔芳等同志，迅速赶到监狱，将牢门劈开，放出了被敌人关押的八十多个共产党员和革命群众。这些同志出狱后，被安排去了东固和兴国等地参加红军。但朱渭生等人还是被敌人杀害了。游必安等人出城后立即赶往罗塘，将县城情况向陈毅作了汇报。

八十个万安农民上井冈

陈毅率红军返回罗塘后，继续做发动群众和打土豪筹粮筹款工作。由于这次下山的任务是配合万安党攻打县城，实现暴动计划，如今这一计划已不可能实现，他们得及时返回井冈山。
第三天上午，陈毅率领红军离开罗塘。当时


的形势是，红军一走，敌军就来。因此，万安党再一次动员已暴露身份的同志随红军一起撤离。罗塘及附近十多个村子的一百多人就跟着红军走了，其中便有康克清。她是躲着养父母，邀上遭受欺压的童养媳张良、罗恒秀、刘桂秀、朱挺贵、郭厚英、朱挺兰等六个女伴跟着红军走的。1983年9月26日，康克清回忆这段难忘的人生转折时说：“当时我们也跟着红军撤走。开始跟红军走有一百多人，其中有七位女同志，我们撤到于田圩时天还没有亮。第二天宿营在遂川城边。这一天红军与白军战斗了一天，我们边打边撤。第三天上到了井冈山。由于有些人吃不了苦，有的不愿离家，半路没有跟上队伍。到了井冈山，只剩下八十人。带领我们跟随红军上井冈山的是游必安，他是大学生，懂一点军事，是我们的队长。当时的万安县苏维埃政府主席刘光万也同我们一起随红军上到了井冈山。我们上井冈山是从遂川黄?、堆子前上山的，当时路很不好走，没有路可走，只有条羊肠小道。我们就住在井冈山下遂川的一个叫小井的地方，任务主要是把守这一带路口。上了井冈山，我们农军叫万（安）泰（和）遂（川）游击队。在山上，我们吃的是红米饭南瓜汤。1928年12月我们就离开了井冈山，跟随毛泽东、朱德向赣南闽西开辟新的根据地。在崇义上下烟过的阳历年，到大余休整了一段时间，到了瑞金过的阴历年，到大柏地与敌人打了一仗。这时，遂川游击队回遂川去了，我们改编为万泰游击队。”在《康克清回忆录》中，康克清还说到路上的经历：“天刚亮不久，前面响起连珠炮一样的枪声，红军和敌军在遂川城附近遭遇了，子弹带着尖利的啸叫从头上飞过。不知什么东西落在我身边，沙土里冲起一条细细的烟柱。别人告诉我，这是飞来的流弹。好险啊，只差一点就要打到我身上了……好多人都像我一样，头一回经历打仗，非常紧张，有的人还掉了队。头上子弹乱飞，前面枪声不停，我心里想，既要当红军，就要经住打仗这一关。”
1984年10月23日，我们访问同康克清一道上山的女伴张良时，她回忆道：“我们上了山的人编成万泰游击队，分三个中队。我们住在茨坪工农政府内。当时把打土豪的东西分给各人，因我们匆忙走没带东西，每人分了一匹布一斤棉花，我们给大家做衣服。12月，毛泽东在山上，说红军就要下山，说去打你们万安，你们欢喜不？我们说欢喜。后来红军没有打万安，而下了山往赣南游击，打了瑞金，但未打胜，而退走，又到了广昌，边走边打，第二次打进了瑞金……”
《万安革命斗争史》中记述此事件时还有如下记述：“随红军到达井冈山的万安革命同志和群众，由刘光万同志主持召开了一次会议。会上，朱德同志对来到井冈山的万安八十多位革命同志和群众讲了话。他说：万安的同志吃了苦，受尽了国民党反动派的压迫，牺牲了好多同志。这次红军去游击，救出了一部分同志，今后还要去救出更多的同志。农历八月下旬，在朱德同志的直接指导下，组织了万安赤卫队，由游必安同志任队长。”
“万安八十个农民上井冈”的事件，已经写进了历史。○
责任编辑 张荣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