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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说学术境界]王国维的三个学术境界
学术研究的境界,不应该有固定的、永恒的标准,而会因时代、因学科而有所因革、有所通变。就个人来说,须根据禀赋和环境条件而自设目标。管理机构对学者的考核,也应考虑不同的情况。用同一个尺度去要求各个学科、各类机构、各种年龄的研究者,往往会抑长用短,利少弊多,甚至客观上诱发不良风气。一百多年来现代学术史上的前行者们,给我们树立的是多种多样的范式,梁启超不同于王国维,钱钟书不同于陈寅恪,宗白华不同于朱光潜。有的学者长于实证功夫,有的长于理论推演;有的著作等身,也有的述多作少,都可能对学术发展有所推动。汤用彤先生,无疑是一位大师,他却说:第二等的天资,就老老实实做第二等的工作,有可能作出第一等的成果;如果勉强去做第一等的工作,可能是第三等的成果也做不出来。现在,各方面要求从教授到硕士生,每人每年都去做“第一等”工作,去建立一家体系,选题都要有“重要的理论意义”,都要立竿见影地显示实用效果。结果如何呢?很多连第四、第五等成果也说不上,甚至就拿不出任何正面的有效的成果。 研究要创新,这是不错的;创新要多年的积累,不是可以计日成功的。人文学科的研究有材料的发现和理论的发现两大类。概而言之,前者是用老方式发现新现象,后者是用新方式看待老现象。前者的正误用事实来检验,后者的正误用实践效果来检验(能否更切近地解释已知的事实、解释各种现象、指点人们去发现新的未知的现象)。当今时代,人类面临诸多崭新的问题,人文学科如何把这些新问题纳入学术视野,把实践的问题转化为学术研究的课题,用本学科特有的方式回答这类问题,这是对今日学者的考验。一时代有一时代之学术,我们的人文学科如何处理好学科传统与当前实际的关系,如何处理好借鉴西方与继承本土资源的关系,乃两大关键。处理好了,学术自会提升到新的很高的境界。 在研究态度上首要的是诚实,不以孤证立说,不
隐匿反证,不掠人之美。引用、评述、借鉴前人、他人学说,要先弄清其本来面目,弄清提出者的本意,段玉裁叫做“以贾还贾(贾逵),以孔还孔(孔安国),以陆还陆(陆德明),以杜还杜(杜预),以郑还郑(郑玄)”,否则“多诬古人”、“多误今人”。我们今天就要以马还马(马克思),以德还德(德里达)。可惜,真正做到的并不很多,而“诬”和“误”却不罕见。弄清了前人、他人,自己倘有一得之见,添加那么一点点,便是贡献。 研究者学术成就有大小,谁不愿意作出大贡献?但这难以强求。而学术品德则应确立高标准,人人可以做到。一辈子做出一项小成果,为他人作铺垫,也足自慰;再退而求其次,做一个诚实的传播者,以书面和口头方式,严谨地负责地传播前人的成果,为社会培育人才,在学术品德上为下一代作出良好的示例,也可无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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