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永《煮海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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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永《煮海歌》



柳永（约980—1053年）原名三变，字耆卿，崇安（今福建）人。少年时，却在汴京应试期间，生活狂放不羁，仁宗皇帝闻其名，说：“此人任从风前月下，浅斟低唱，岂可令仕官”。遂落第。以后索性以“奉旨填词柳三变”为名，在汴京、苏州、杭州等地流浪了一个时期……，毕竟他是封建文人，禁不住功名利禄的诱惑，还是厚着脸皮去攀登仕途。

1034年，柳永进士及第，但只做了“屯田员外郎”等小官。宋景祐（1037-1039）年间，出任定海（今宁波镇海）晓峰场盐官。柳永到四明，一面在《木兰花慢》词中盛赞四明大地天清地明，一片锦绣：

“乍疏雨/洗清明/正艳杏烧林。 湘桃绣野/风景如屏。”

另一面他耳闻目睹，在画屏的反衬下，盐场上的盐民却过着苦难悲惨的生活，于是愤作《煮海歌》一首：

煮海之民何所营，妇无蚕织夫无耕。 衣食之源太寥落，牢盆煮就汝输征。 年年春夏潮盈浦，潮退刮泥成岛屿。 风干日曝咸味加，始灌潮波塯成卤。 卤浓碱淡未得闲，采樵深入无穷山。 豹踪虎迹不敢避，朝阳山去夕阳还。 船载肩擎未遑歇，投入巨灶炎炎热。 晨烧暮烁堆积高，才得波涛变成雪。 自从潴卤至飞霜，无非假贷充餱粮。 秤入官中得微直，一缗往往十缗偿。 周而复始无休息，官租未了私租逼。


驱妻逐子课工程，虽作人形俱菜色。 鬻海之民何苦门，安得母富子不贫。 本朝一物不失所，愿广皇仁到海滨。 甲兵净洗征输辍，君有馀财罢盐铁。

开头四句领起全诗，先说不事耕织的盐民，以“煮海”为业，点明题意。

接着再引出盐民在官租私租逼迫下过着苦难生活的具体情景。在描绘煮盐的艰辛中，柳永用他擅长的铺叙手法，层层展现盐民的劳动过程。潮涨潮落，盐分积淀泥中，盐民铺匐刮泥，盐成“岛屿”，让它风吹日晒。诗人所说“始灌波溜成卤”是指淋卤。把含盐的泥块“铺于席上，四周围起，作一堤档形，中以海水灌淋，渗入浅坑中”（宋应星《天工开物·作盐》），成为盐卤。然后上山砍柴，不论远近，不避虎豹，早出晚归，船载肩扛，运柴归来，用来熬卤成盐。白花花的盐是盐民经历千辛万苦得来的。《县志》曾这样记载盐民之苦：“晓露未稀，忍饥登场，刮泥汲海，伛偻如猪，此淋卤之苦也。暑日流金，海水如沸，煎煮烧灼，垢面变形，此煎办之苦也。”这正是柳永此段诗意的极好注解。

劳动的艰辛还不足以说明盐民的痛苦。他们的痛苦更在于官租私租的重重剥削。因而食不果腹，衣不蔽体，虽作人形，面俱菜色。这构成了《煮海歌》又一重要内容。写出艰苦劳动场面，用的是铺叙手法；而接着揭露高利贷盘剥之重，官腐赋税之苛，入官盐价之低，触及到封建剥削的实质。作者采用了寓论断于叙事之中的手法。不同的艺术手法，适应不同内容的需要。前者引起对盐民的同情，后者激起读者的不平感。

宋诗喜发议论，《煮海歌》也不例外。诗的最后八句是议论，寓讽谏之意：“煮海之民何苦辛，安得母富子不贫！”以母子喻政府和人民，正好说明盐在宋代是由官府专卖，低价收购，官府成为盐民最凶


狠的剥削者。接着两句写出为盐民请命：“本朝一物不失所，愿广皇仁到海滨。”祈求朝廷施行仁政，提高盐价，以活民命。由此减少的国家财政收入，只要“用兵净洗”，去冗兵之弊，就足有“余财”，尽可显盐铁之税。诗的最后两句“太平相业尔惟盐，化作夏商周时节。”又寄希望于宰相。象《尚书·说命》所说，治国就象烹饪，宰相即为调味的作料，“若作和羹，尔惟盐梅”。只要审相得人，恢复“三代治世”是指日可待的。那时，盐民便能安居乐业了。由盐民之苦生发一番大议论，表达了作者的政治见解，卒章显志，体现了曲终奏雅的讽谏之意，体现了对“煮海之民”的深切关怀。全诗层次井然，结构谨严。

《煮海歌》如一面时代镜子，对古代镇海盐民的苦难生活作了真实的写照，而且把当时盐民如何制盐的程序作了栩栩如生的描摹，如见其形，如闻其声，并以此发表自己的政论。这不仅为明州制盐史留下了弥足珍贵的资料，也为明州文化史册上留下极其珍贵的诗歌瑰宝。从中也可以看出，柳永除“偎红依翠，风流事，平生畅”外，还有关心民瘼，为民请命的另外一面。后人给予高度评价：“洞悉民瘼，实仁人之言。”著名史学家俞樾主编的《光绪镇海志》把柳永列为该县“名宦传”之冠，这与柳永的《煮海歌》是分不开的。

柳永《煮海歌》盐民苦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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