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唇和草莽

2022-04-24 00:36:14   文档大全网     [ 字体: ] [ 阅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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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莽,红唇
在她的《思凡》里,我看她写衣食住行和南来北往,已经出离了写《闺蜜》时的格调和心性,她自己说这是一种衔接。我的感觉是,她把男女的情感降到了一种正常的篇幅和比例,这跟年龄有关,跟阅历有关。20岁的小姑娘谈起恋爱来男人是天、感情是地、我的眼里只有你30岁的女人曾经沧海之后,开始知道天还是天,雨还是雨,我的伞下不再有你。生活开始以一种复合的、多调性的姿态扑面而来,而这时候的你,要做的就是如鱼之入水、燕之翔空,再不能被20岁的情感经验和态度绑架了,男人只是身边的一处风景。

秦可卿告诉我们的是,到底是情可轻。所有的一见钟情,事后证明都不过是一见钟性,所有的海誓山盟,到头来都不过是山裂海崩,你痴心痴情想抓住一生一世不放的恋爱,就像入海的泥牛、过江的泥菩萨、被打烂的泥塑一样,风萧萧兮易水寒,男人一去兮不复返。

那么通透这些之后,女人就不能再以骚治天下,以美治天下,以情治天下,以男人治天下,而是要把形而上的心形而下起来,把放在一个篮子里的鸡蛋放到多个篮子里去,去市井生活里寻找一种安稳的、厚实的力量,去日子寻找一种安静的、缓慢的精神,要以柴米油盐娱人娱己,要以衣食住行住念住心,用这些来对抗和缓冲男人的、情感的不确定性。而在这些之外,作为一个女人,如果再能偶尔来点琴棋之雅和经史之谋,那就是女中之凤了。

红唇和草莽



有个刚过完金婚的欧洲老头,有人问他,你怎么那么喜欢一起生活60年的老婆子?老头想了一下说,我只是追她时喜欢过几个月,之后的60年里只是不讨厌、不恨她而已。

这个老头很诚实,也讲出了所有惊天地、泣鬼神的恋情的灿烂开花,枯萎结果。

几个月几年的恋爱,在我们今后的生活中几百几十分之一都不到,既然不能做到时时喜欢,那么能做到不讨厌、不憎恨就不错了。日常中的大部分时间,都不是对彼此的喜欢或厌倦这样的情绪,而是平淡、习惯甚至麻木,我们要面对的更多是生活,而不是彼此。

那天艾明雅在给《思凡》做签名时,十二在一旁问我,女人为你做饭你会洗碗么?

我一字一顿地回答她,那要视她的美貌程度而定,美一分则多洗一只,逊一分则少洗一只。我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想的,可见洞察人性至深至透如小汉我者,尚且不能逃出人性的蜿蜒通幽,不能摆脱生理学的官能控制,那犹可想见酒囊饭袋了,我意思不是我多优秀,而是有些东西是男人骨子里的——还不是骨子里的,而是骨灰里的,野火三丈都烧不尽。

北京城最冷的那个周末,艾明雅和毛毛从长沙飞来,说实话,初见毛毛我真不相信那就是她老公,一个五大三粗的湖南汉子,头发蓬乱,胡子拉碴,一身棉衣敞开着胸,一手夹着芙蓉王。一整天艾明雅和他旁若无人地调情,互喂咖啡和鸡爪,老公老婆地腻歪,互相整理围巾大衣,牵着手消失在北京城寒冷的夜色之中,我竟有一种惆怅,从未有过的惆怅。

晚上回到家,我暗自思忖,我为什么会惆怅呢?是为艾明雅惋惜么?还是为我们这样的才子失落?在基本排除了我被艾明雅的美色和妩媚捕获之外,我明白了一个原因,那就是我以及我这样的才子的世界里,实在缺少他们两公婆那样的市井甜蜜。一个单调的文字砖块搭建起来的城堡中,张爱玲们是公主,我们宛若王子,都端坐在中央受众人崇拜如仪,心中却都在向往潘金莲般打开窗子撑杆打到楼下的西门庆,需要一种打破、一种市井的生动。

所以看到艾明雅心甘情愿地被毛毛掳去,我的心虽然也跟着去了,但如果刨根问底是什么捕获了我,还不是他们俩,而是活色生香的生活本身捕获了我,是人之为人的思凡和春心捕获了我。尼姑思凡,和尚怀春,虽然都破了佛家的大忌,但却没有破人心人性的大忌,作为世间男女中的每一个人,都有向往生活本身的权利,都有被生活捕获不做英雄和贞洁烈女的权力。所以你懂的,我对西门庆和潘金莲是赞赏的,就如同赞赏生活的跌荡多姿。


今天,我们的生活能力都普遍下降了,我们走出故土和老家时尚且年幼,远不能继承起父母一辈的生活态度和方式,等我们奔赴北上广的成红酒绿之后,我们模仿和建立起来的却是另一种生活能力,看电影、音乐、品红酒、旅行,但这是西方人的、都市社会的、一般人看来高级的生活方式,却不是中国人本来的生活,最中国人的生活,是回到郊区或者乡下,起一座带院子的房子,种点花草,去菜市场转转,看看书,打打麻将,闲话家常。

那天我和艾明雅聊天,我喜欢听她说长沙的市井生活,那种打麻将、足底按摩、逛街、吃香喝辣、宵夜、喝酒、嚼槟榔、策,是一种鲜活逼真的享受,是它们培养了长沙的市井精神和娱乐精神。与长沙相比,成都的俗世生活也很迷人,但成都是内敛的、回归的,长沙却是盛放的、外向的,同样是打麻将,成都人是拉几个邻居围坐在家中打,长沙人打麻将则是万人空巷,大家都跑去麻将馆里去打,他们享受的不是麻将,而是周遭的热闹和繁华。

在她的《思凡》里,我看她写衣食住行和南来北往,已经出离了写《闺蜜》时的格调和心性,她自己说这是一种衔接。我的感觉是,她把男女的情感降到了一种正常的篇幅和比例,这跟年龄有关,跟阅历有关。20岁的小姑娘谈起恋爱来男人是天、感情是地、我的眼里只有你30岁的女人曾经沧海之后,开始知道天还是天,雨还是雨,我的伞下不再有你。生活开始以一种复合的、多调性的姿态扑面而来,而这时候的你,要做的就是如鱼之入水、燕之翔空,再不能被20岁的情感经验和态度绑架了,男人只是身边的一处风景。

秦可卿告诉我们的是,到底是情可轻。所有的一见钟情,事后证明都不过是一见钟性,所有的海誓山盟,到头来都不过是山裂海崩,你痴心痴情想抓住一生一世不放的恋爱,就像入海的泥牛、过江的泥菩萨、被打烂的泥塑一样,风萧萧兮易水寒,男人一去兮不复返。

那么通透这些之后,女人就不能再以骚治天下,以美治天下,以情治天下,以男人治天下,而是要把形而上的心形而下起来,把放在一个篮子里的鸡蛋放到多个篮子里去,去市井生活里寻找一种安稳的、厚实的力量,去日子寻找一种安静的、缓慢的精神,要以柴米油盐娱人娱己,要以衣食住行住念住心,用这些来对抗和缓冲男人的、情感的不确定性。而在这些之外,作为一个女人,如果再能偶尔来点琴棋之雅和经史之谋,那就是女中之凤了。

写到这我突然想起,那天在书店,艾明雅把她咖啡里的那颗心,送给她胡子拉碴、一身芙蓉王烟味的毛毛了,她的烈焰红唇被如此草莽汉子俘获,我的心半喜悦半疼痛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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