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我没懂(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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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我没懂

老花镜后略浑浊的双眼微微眯起，松弛枯黄的皮包着的手，指点着纸张上潦草的字迹。奶奶吃力地辨认了一会儿后，抬起头来唤着我的小名。然而她拖长了声音交了好几遍后，我才甩下笔，不耐烦地走向她：“干什么？”我不自觉地皱起眉头，粗声粗气地说道。

“帮我看看，这是不是你大姨婆名字？”我俯身去看，把那个名字念了出来，思索了片刻，迟疑地说：“好像不是。”奶奶并没有回答我。她干瘪额嘴唇缓缓开合，如同蝴蝶垂死时的翅膀，深裂的唇纹勾勒着，我正打算离开的时候，她突然缓缓地说道：“那是你阿太住的养老院。”声音细微得如同自语。我心头一震，我曾外祖母，已经离世两年了。恍惚间耳畔似有一声叹息，仿佛要叹到时光的另一边。

待我写完作业，再次从房间出来时，饭菜已经摆上了桌，爷爷还没有回来，奶奶坐在她的沙发上，逆着光，阖着眼。电视机开着，嘈杂的声音从中传出，在空寂的客厅中回荡。窗外的光线明显暗淡下来，经蓝色的玻璃窗之后，使没有开灯的客厅沉浸在一片苍凉之中。

我莫名地感到压抑，尤其是奶奶听到了我的动静睁开眼的一瞬间，尽管看不清，但我仿佛能看到其中的疲累与沧桑如长河在流淌。

她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呢？和她一起做馒头的好友离开去了另一个城市，曾经热闹的地方只余一个破损的石磨；她曾经热衷于跳广场舞，却不知何时再也不经过那音乐交织的公园„„曾经牙牙学语、死缠着她不放的小孙女，如今变成了同处一室的陌生人。

我一步步地走向她，突兀地抱住。嶙峋的骨架硌得我生疼，但我清晰地闻到了她身上的味道。那么温柔缱绻，包裹着我所有的记忆。对于这个已比我矮了一截的老人，我自以为与她相度十余载春秋，已是“了如指掌”，至今才发现，原来我从未懂过，她面对冰冷房门时的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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