踽踽独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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踽踽独行

2015年夏天，我参加了教师进城考试，幸运地成了县城一所小学的老师。亲友们都向我祝贺，为我终于告别了农村，成了城里人。而我也为自己终于结束了租住房子的游民生活而小小的幸福了一把。

刚到城里上班的时候，忙着熟悉工作环境，忙着安排孩子的学习，忙着和旧时同学亲友联系聚会，日子过得充实而自得意满，觉得这就是我想要的生活。

随着日子的流逝，孩子上初中住校了，老公因为自己的事情也十天半月不回一次家。朋友同学也不会天天聚会。再加上我一不会打麻将，二不喜欢跳舞，很多时候就是一个人宅在家里。每每这时候，面对空荡荡的房间，听着窗外车子的喧嚣和对面高楼里装修机器的“嗞嗞”声，我就觉得这世界怎么都在忙碌，唯独我一个人没事做，从来没有过的孤独悄悄爬上心头。

今年春节后，老公结束了自己那半死不活的生意，背起行囊和他的侄儿远走他乡了。我以前总喜欢在他面前唠叨，现在他终于可以不用听了。儿子星期天下午就到学校去了，要周五才回来。这一周中间的这几天，每到下班回家，我面对的就只有四周冷冰冰的墙壁。如果不是窗外的噪音，我会以为这世界就剩下我一个人了。

清冷的日子，我不能独自呆在家里，如果老是这样，我一定会疯掉的。为了排遣孤独，我也在天气好的日子到外面走走，希望能碰上几个熟人，说上几句话。可是，每次几乎还是我一个人沉默而回。前两天，学校派我到附小听思想品德课。因为听课环境过于安静，让我的心憋得发慌。我决定到哥哥家打发打发这无聊的时光。刚到他们家，嫂子和我聊了两句家常就忙着上班去了，哥哥学车不在家，父亲收拾完碗筷后就拉着侄女上学去了，相聚不到半小时，我又一个人面对他们家的墙壁了。那一整天，我没有说上十句话。人一孤单，最


想找人说话，可是真正对面有人时，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我开始怀念起乡下的日子来。

我以前憎恨乡下的土路总是让鞋子沾满泥土，屋子的地上到处是灰尘，烧柴火的厨房永远也打扫不干净，特别是每次洗澡和洗头都要遭到父母的批评，说把水浪费了。如今觉得那些都不重要。每次回家看老母亲，远远地看见有人，就听到热情的问候声：“你回来啦？”“又来看你妈妈吗？”“到我家来吃饭吧！”这些问候里有的是明知故问，有的是客套，但那些熟悉的乡音，让我觉得好温暖。早上起床，有人问你：“起来啦！”到地里干活，虽然相隔很远，两个人也会聊几句。饭煮好了，虽是粗茶淡饭，邻家之间往往也会分享。一个院里住着，除了睡觉，一般是不关大门的。而在城里呢？每家人进门的第一件事就是随手关门，生怕有贼进了家门。这一关，就关闭了邻里间沟通的渠道。同在一个小区，一个楼道，住了三年五年都不认识不知道姓名。就像我，在这里住了两年多，同一楼道的几家人，一个都不认识。这样的情况，如果同一楼道里某家发生了什么事，邻居是不知道的。

小时候，生活物质不丰富，家里条件也不好，但现在回忆起来心里满满的都是幸福。两角钱可以买上一两巧克力味的瓜子，和小伙伴一人分几颗。那时候的瓜子我们不是嗑的，是吸。先把一颗瓜子放在鼻子前闻闻，再把它放到嘴里慢慢抿，然后才用牙齿嗑开瓜子壳吃掉里面的瓜子仁，最后还要把瓜子壳含在嘴里，直到把它吸到无味才舍得吐掉。有时五分钱买一颗糖，也要把它掰成两半和伙伴分享。玩的从来不愁。放学了，和小伙伴一起跳绳、踢毽子、捡子（用几颗石子在手板和手背上玩花样）、跳房子……春天到山里采野菜野花；夏天到河里游泳捉鱼；秋天在梯田上飞奔，在稻草间捉迷藏；冬天水田结冰后拾起冰块扔出去，听冰块在冰面撞击奏出的优美乐曲。我们自己动手做想要的玩


具。用一根竹棒划开，钻两个孔，中间卡一个木桩上锯下来的圆，就成了心爱的车子；用一截小竹子，一根麻绳和几根高粱杆就做成了弓剑；两节竹子中间钻空，中间和后面各打个小洞，再用硬竹片弯在两个小洞间，装上小树籽，一把玩具枪就做成了……

如今，钱多了，巧克力瓜子买再贵也吃不到那个味；糖再多，却没人可以分享；城里人多，却没有人闲下来陪你聊家常。我每每请求母亲到城里和我们同住，可不出三天，她就嚷着回家。她说在城里像坐牢，人多，车多，却没有人情味。家里有各种玩具，可儿子却总是埋头游戏。我让他出去玩，他说：“我找谁去？”想到我们小时候什么玩具也没有买，却有无穷的快乐。现在人们发明了游戏，孩子们的双手只在做着重复的点击动作，每天重复着别人设计好的程序把自己搞得头昏脑胀，却没有快乐。我想，那个发明游戏的人真可恶，他用自己的聪明，剥夺了多少孩子的动手动脑能力。他以为给别人带来了快乐，却不知偷走了多少孩子美好的时光。

因为收入不高，我没有能力像别人一样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每到无聊时，我最想念的就是家乡。于是，我就会回家看看老母亲，去感受一下人间的烟火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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