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书·艺文志》颜注中的解词释义——以“寖”“癒”为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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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书·艺文志》颜注中的解词释义——以“寖”“癒”为例

作者：吴佳蔚

来源：《名作欣赏·评论版》 2019年第1期



摘 要：东汉班固所著的《汉书·艺文志》在学术史上具有不可忽视的价值。对《汉书·艺文志》的研究始于为《汉书》作注，在这些为《汉书》作注的书中，颜师古作的注具有重要的参考价值。颜注以解词释义为主，在书中对多次出现的“寖”“癒”二字都进行了注解。因此，以“ 寖”“癒”为例进行探讨，仔细推敲“寖”“癒”的具体含义，以期对《汉书·艺文志》及颜注有更加深刻的认识。

关键词：《汉书·艺文志》 颜注 寖 癒

班固所著的《汉书·艺文志》师袭刘向的《别录》、刘歆的《七略》，按六略三十八种门类，综录了先秦至西汉的著述，是我国现存最早的第一部综合性的目录书，开我国目录学之先河。《汉书·艺文志》为后代学者“辨章学术，考镜源流”提供了可靠的文本依据，在我国学术史上占据了重要的地位。因此，有很多学者对《汉书·艺文志》进行了深入的研究。

自《汉书》成书以来就被认为是较为难读之书，所以对《汉书·艺文志》的研究可以说始于为《汉书》作注。在众多为《汉书》作注的书中，唐代颜师古所作的《汉书注》则可以说是不可忽视的集大成之作。《汉书注》是颜师古晚年的一大力作，颜师古为《汉书》所作的注征引服虔《汉书音训》、应劭《汉书集解音义》、晋灼《汉书集注》、臣瓒《汉书集解》、蔡谟《汉书集解》等二十三家前人之作a，其内容包括揭示书体例、为不易理解的字作音注、解词释义等。总的来说，虽然颜师古对《汉书·艺文志》的研究还尚未脱离对《汉书》的研究，但颜师古对《汉书·艺文志》的研究主要运用训诂的形式及方法b，以为字作音注、解词释义为主，这为后世读者阅读《汉书·艺文志》消除了很多文字障碍及理解误区，为后世理解、研究《汉书·艺文志》奠定了良好的基础。

顾实在20 世纪初所著的又一研究《汉书·艺文志》的经典之作——《汉书艺文志讲疏》中也收录了颜师古为《汉书·艺文志》所作的注。《汉书艺文志讲疏》一方面注重学术上的“考镜源流”，另一方面注意目录版本学上的具体问题c，具有一定的学术参考价值。顾实在书中收录了颜师古为《汉书》所作的注，可见颜师古注在学术史上的重要地位。通过阅读《汉书》及《汉书艺文志讲疏》，可以发现颜师古不会因为一字在《汉书·艺文志》中重复出现，在前面已经作过注释、较易考知而不再注释。颜师古非常重视字的释义，注书的态度非常严谨，对于某些不易理解的古字如“寖”“癒”等坚持作注。这值得我们深入探讨。

一、颜注之“寖”

“寖”字在《汉书·艺文志》中多次出现，虽然“寖”字在《汉书·艺文志》中都是同样的意思，但是颜师古仍坚持作注。《汉书·艺文志》中有四处运用了“寖”字——

《六艺略·小学》中提到：“盖伤其寖不正。”师古曰：“寖，渐也。”d《诸子略·儒》中提到：“儒学寖衰，此辟儒之患。”师古曰：“寖，渐也。”e《诗赋略·总序》中提到：“春秋之后，周道寖坏”。师古曰：“寖，渐也。”f《数术略·五行》中提到：“而小数家因此以为吉凶，而行于世，寖以相乱。”师古曰：“寖，渐也。”g


颜师古不厌其烦对“寖”字进行注释，体现了他非常端正、严谨的注书态度。因为班固在《汉书·艺文志》中经常运用古字古义，比较难读。和班固同时代的许慎在《说文解字》中提出“寖”字指：“水。出魏郡武安，东北入呼沱水。”h《说文解字》是我国第一部系统的分析汉字字形、解释字义的经典之作，然而从东汉到唐代朝代相差较远，如果颜师古不指出“寖”是逐渐、渐渐的意思，后世读者根据许慎的《说文解字》把书中的“寖”字理解为“水”，会使读者对句子意思的理解有很大的偏差，不利于读者领会《汉书·艺文志》的要义。通过颜师古作的注释，读者可以理解这四句话的含义，即都是指学术风气、政令等渐渐衰微或崩坏。这有利于让读者更好地了解各家著述的演变等。由此可见颜师古对《汉书·艺文志》中的古字作注的重要性及其价值。

二、颜注之“癒”

“癒”字在《汉书·艺文志》中也多次出现，但“癒”字在《汉书·艺文志》中的意思不完全一样。《汉书·艺文志》中有三处运用了“癒”字——

《六艺略·礼》中提到：“及明堂阴阳、王史氏記所见，多天子诸侯卿大夫之制，虽不能备，犹癒仓等推士礼而致于天子之说”。师古曰：“癒与愈同。愈，胜也。”i《诸子略——总序》中提到：“彼九家者，不犹癒于野乎？”师古曰：“癒与愈同。愈，胜也。”j

这两句话中的“癒”字通过颜师古的作注，可以让读者更好地体会到《汉书·艺文志》 的要旨。因为在这两句话中都运用了对比手法，根据颜注，读者可以明白第一句话班固旨在通过对比，强调《六艺略》中的《明堂阴阳》《 王史氏》等“礼”虽然体制不完备，但是具有后来的《士礼》等无法超越之处；第二句话班固则强调儒、道、阴阳、法、名等诸子九家虽然有不足之处，但是也远胜于民间的其他学说。根据颜师古的注释，读者可以更好地领会到班固的撰书意图，并意识到古典文献、各家著述的重要性。

《方技略·医经》中则提到：“拙者失理，以癒为剧，以生为死。”师古曰：“癒读与愈同。愈，差也。”k 按：“愈，差也”这个注释颜师古没有给“差”字注音，容易产生歧义。因为“差”字有多种读音——chā、chà、cī、chāi、chài等。

第一，“癒”同于“愈”，如读者把“愈”理解为“差（chà）也”，这会使读者产生很大的困惑。因为“剧”字指：“尤甚也。”l 即更加严重、厉害的意思。如果把“愈”理解为“差（chà）”，即情况变差，“癒”和“剧”的意思相近。“以癒为剧”这句话就和前面的“拙者失理”这句话互相矛盾。“拙者失理”即笨拙的人没有掌握医经中的道理，但把病人情况变差当作病情更加严重，这明显是掌握了道理。这无法论证“拙者失理”这句话；而且把“愈”理解为“差（chà）”，“以癒为剧”的意思也无法和“以生为死”这句话的含义构成并列的关系。因为“以生为死”，“生”和“死”是一对反义词，意思完全相反。因此，师古没有给“愈，差也”中的“差”注音，使读者在阅读时不易于掌握句子的正确意思。第二，“癒”同于“愈”，把“愈”理解为“差（chài）也”，才是符合前后文意思的正确的理解。因为“差（chài）”通“瘥”。“瘥”，癒也，m 指病情痊愈。所以“拙者失理，以癒为剧，以生为死”这句话就可以理解为笨拙的人没有掌握医经中的道理，把病情痊愈当作病情更加严重，把活人当作死人。这样的解释就和前后文意思一致，没有前后矛盾。因此，颜师古在“拙者失理，以癒为剧，以生为死”这句话后应为“差”字作音注，即：“癒读与愈同。愈，差也，差读瘥（chài）。”这将有利于读者对文本的理解，不容易产生歧义，也使颜注得以更加完善。

三、结语

颜师古所作的《汉书注》结束了前人为《汉书》注解意见不一、版本混乱的局面，其权威性直接导致了前人所作的《汉书注》消亡。颜师古为《汉书》所作的注是研究《汉书·艺文志》


不可或缺的参考资料。颜注非常重视解词释义，坚持对“寖”“癒”字等注释，致力于为后世阅读《汉书·艺文志》排除疑难，但颜师古在对“以癒为剧”中的“癒”字进行注释时，直接注释为“癒读与愈同。愈，差也”，没有考虑到“差”字有多种读音，容易产生歧义而为“差”字作音注。因此，颜师古在为《汉书·艺文志》作注时虽然注重于解词释义，具有非常重要的参考价值，但仍有疏漏之处，有待于进一步补充与完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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