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阳登高游虎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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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阳登高游虎阜

农历九月初九重阳节，自古有赏菊、登高，饮“菊黄酒”吃“五色糕”的风俗。苏州重阳节旧俗，“登高”不登天平、灵岩等高山，而是会集石湖畔楞伽山（上方山），或游览山塘虎丘。清顾禄《清嘉录》：重阳“登高，旧俗在吴山治平寺中，牵羊赌彩，为摊钱之戏。今吴山顶机王殿，犹有鼓乐酬神喧阗日夕者。或借登高之名，遨游虎阜，箫鼓画船，更深乃返。”故明袁宏道称：“苏人三件大奇事，六月荷花二十四；中秋无月虎丘山，重阳有雨治平寺。”

治平寺位石湖西岸上方山下，《百城烟水》载：“治平教寺，在上方山下。梁天监二年（公元503年），僧法镜建，旧名楞伽寺，宋治平元年改今名。”上方山顶有上方寺（亦名楞伽讲寺），下有宝积寺，与治平寺合称上、中、下三院。申时行《吴山行》称：“九月九日风色嘉，吴山胜事俗相夸。阖闾城中十万户，争门出郭纷如麻。拍手齐歌太平曲，满头争插茱萸花。横塘迤逦通茶磨，石湖荡漾绕楞伽。兰桡桂楫千艘集，绮席瑶尊百味赊。”可想而知，男女老幼几乎倾城而出，石湖、上方山一带是何等热闹！

重阳节，治平寺还有“牵羊赌彩”之戏，“吴山九日登高，牵羊戏博，俗呼‘扑羊’。”“万钱决赌争肥羜，百步超骧逐画车。”羜，读Zhu（音：柱），指出生五个月的小羊。“百步超骧”即赛跑。“斜阳细草吴山路，低帽簪花看赌羊。”似乎是“赌”小羊比赛，“吴山脱帽戏牵羊。”

如果说重阳登高，万民云集上方山，爬山，踏歌，赌羊，聚饮，“俗”得热烈，“俗”得欢畅；那么文士相约虎丘山，登临，会友，赏菊，吟咏，则“雅”得悠闲，“雅”得尽兴。山塘泛舟，虎丘登高，文人雅尚。明初苏州名士高启（1336—1374），曾写下《九日与客登虎丘至夕放舟过天平》诗：“昨日风雨今日晴，天意令人作重九。登高未用忆龙山，弔古竟须寻虎阜。”登高怀古，大发感慨：“我来但欲问前王，不知霸气销沈久。”“楼台荆棘今几变，英雄谁似青山寿。”与友人尽兴而醉，“兹游喜出世网外，相携况是同心友。”


“秋风吹林客醉时，夕阳下岭僧归后。”①下了虎丘山，夜色里还乘兴放船去了天平。高启号“青丘子”，是明初杰出的诗人，后人称“有明三百年诗坛之巨擘。”这首重阳诗，可称明时苏州文人虎阜登高的代表作。

值得一提的是，《红楼梦》作者曹雪芹的祖父曹寅，来苏州任职期间，入乡随俗也在重阳节登临虎丘，留下一段诗话。清康熙二十九年（1690）四月，曹寅由内务府广储司郎中兼佐领，出任苏州织造。曹寅到苏州后，与江南名士尤侗（年73岁）等结下深厚的文缘。是年九月初七日，曹寅33岁生日，尤侗等前往祝寿，曹寅与大家相约重阳共登虎丘。尤侗《瑞鹤仙·寿曹子清织部》有：“问秋风乍起，重阳近也，正值海筹添算；待倾杯，摘取茱萸，龙山高宴。”“龙山高宴”，高启诗也有“登高未用忆龙山”，均借用《晋书·孟嘉传》典故，龙山位荆州府西北，晋征西参军桓温重阳日设宴龙山，寮佐毕集，席间孟嘉帽子被风吹落，以此为题席间文人有作文雅兴。尤侗用“龙山高宴”，喻即将准备虎丘登高之游。

到了重阳日，曹寅与众人相聚虎丘，一起登高吟诗。曹寅有《泛舟虎丘观获得菊字》：“佳晨得群游，即事异辀轴；坐持一杯酒，移赏竞云木。兹丘不厌登，城郭已迴瞩……秋旻易靉靆，宾主共沾漉。”“群游”指众人共登虎丘。“还剥长荡菱，思把故乡菊。”②吃菱，赏菊，流露出思乡之情。应曹寅之邀，前明遗老“湖广四杰”之一杜岕（年74岁）匆匆从金陵（南京）赶来苏州，一同登上虎丘，和诗酬唱。杜岕有《九日荔轩招泛虎丘观获》诗：“眷兹九日宴，谁秉风雅轴；司农设觥船，匕箸不烦督……望望虎丘侧，登高舣渔屋；买菱充野膳，结荷将水宿。”“是日值微雨，千林心膏沐……胜游但如此，何减东篱菊。”诗亦以“菊”字为韵，亦提到了吃“菱”。“荔轩”“司农”均指曹寅，一是曹寅的号，一是曹寅的职司。颇令人感兴趣的是，杜岕诗中有“石湖路非远，亦屏窠臼熟。”③看来杜老先生已了解苏州习俗，重阳节登高在石湖畔楞伽山，而选择虎丘山，正是文人摒“窠臼”的雅举。

由此可见，明清时重阳节虎丘山登高赏菊赋诗，也可称姑苏一俗。




2005年4月30日稿 5月13日改 注：

①明·高启《高青丘集》（上海古籍出版社）第323页 ②清·曹寅《楝亭集》第79页

③周汝昌《红楼梦新证》（华艺出版社）第258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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