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中人物命名摭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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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梦》人物命名艺术摭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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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多作家都不惜为作品中人物命名煞费苦心。巴尔扎克为了给小说中人物找名字，曾苦恼的说：“我花费了六个月的工夫去想，还是没有结果，我已想出了比《皇家年鉴》里所有的姓氏还要多的姓名。”他要求作品中的人物姓名适合他的一切。对于阿Q、孔乙己，鲁迅先生不惜用短篇小说极其宝贵的篇幅作了详细的阐述。 蒲松龄更是为孤鬼妖女构思了一些新颖、美妙、别具匠心的名字。如晚霞、翩翩、白秋练、阿纤、婴宁等。而在中国小说史上，曹雪芹是第一个自觉的、全面的、卓越的运用人物命名这一艺术手段的作家。这在其《红楼梦》中体现的最为明显。 贾宝玉，至贵者是“宝”，至贤者是“玉”。宝玉自然是贵族公子的高贵姓名，寄托着贵族阶级光宗耀祖的期望。“巴巴的写了他的小名儿，各处贴着叫万人叫去。”然而，“假作真时真亦假”，全书一开头即点明“贾”即“假”。小说中也常常用那块补天的顽石代表贾宝玉。贾宝玉这个名字既呼应了序曲中女娲炼石补天的神话，点明他就是那块被遗弃的、不能点化、不堪造就的石头，包含着人物神奇的来历。更重要的是它意味着人物的性格和命运，他违背了贵族阶级的期望，坚持走“于国于家无望”，“古今不肖无双”的叛逆道路，他确实辜负了这个高贵的名字的正面含义。这是寓褒于贬的手法。 林黛玉，这个名字自有一种孤高、忧郁、清秀的格调。当宝黛这一对叛逆者和生死恋人初次相见时，两颗以同一频率跳动的心相遇了，产生了一种惊异、奇妙的共鸣，凭着这一心灵感应，宝玉一下子就把握了颤动于黛玉性格深处的那根悲剧的弦，从而构思了“颦颦”这个名字。这既是“两弯似蹙非蹙 烟眉”的写照，也是对“黛玉”这个名字的解释，可谓一箭双雕。林黛玉的“林”字指草木，隐喻她的前身本是绛竹草。甲戌本批语说：“点‘红’字，细思‘绛珠’二字，岂非血泪乎。”这名字象征着她“泪光点点”的一生。林黛玉可以说是一个绝代的悲剧性格的名字。其别号“潇湘妃子”，取“娥皇女英洒泪竹上”的故事，由此可见，曹雪芹为男女主人公构思姓、名、字、别号等构成了一个完整和谐的整体。它不仅启示着人物的性格、神奇的来历、美好的容貌，并预示了她悲剧的人生。可谓自然天成，毫无雕琢之痕。 对宝黛的命名，作者主要用寓褒于贬的方法，正好反映了正面性格与封建社会的矛盾。而对于薛宝钗、王熙凤这些反面人物的命名，则用寓贬于褒的方法，反映了反面性格为世俗所尊崇。因为他们“生于末世运偏消”。 薛宝钗是个闪耀着珠光宝气的名字，正如贾雨村联句所云：“钗于奁内待时飞”，这可作为宝钗这个名字的注解，寓神女留玉钗，后化燕飞去的古代传说。由此我们不难想到她“好风频借力，送我上青云”的封建主义人生理想。然而作为爱情悲剧的另一方，宝钗的名字还应联系宝黛的名字来理解。“都道是金玉良缘，俺只念木石前盟”，在世俗的眼光里，宝钗这个具有正统风范的女子，当然是贵族公子“宜其室家”的配偶，如金玉般珍贵，而今一个逆子同一个孤高自许的女子结合，则不过像石草一样卑微。宝钗姓薛，隐“雪”，正如判词所言“金簪雪里埋”，这也暗示了她生非其地，无法逃脱的失败者的命运。 王熙凤本是一个男人的名字，雄者曰凤。这里用男人的名字指她“自幼假充男儿教养”，“言谈又极爽利，心机又极深细，竟是个男人万不及一的”，“是个脂粉队里的英雄，连那些束带顶冠的男子也不能过你”。作者用王熙凤的才干出众衬托贾府“孙子虽多，竟无一可以继业”。这为命名的第一层意思。再者，“熙”通“禧”，有幸福吉祥之意。“凤”则为神鸟，这暗示着没落中的贵族期望她能像凤那样降福呈祥，而她承欢贾母，自然满室生春，协理宁府，俨然中兴气象，似乎真能使贾府脱难呈祥。然而太虚幻境册子的判词却无情的宣告：“凡






鸟偏从末世来”，“凤”字正是由“凡”和“鸟”组成。此句意味着贵族的末世决定了原可降福的神鸟也只能是一只凡鸟罢了。 作品中更多的名字是从正面表现人物的性格和命运的。 香菱是大观园不幸的女子中最为不幸的一个：从小被拐，接着被卖、被抢，连自己的父母是谁都无从得知。薛蟠的粗暴淫虐，金桂的妒悍泼辣，她竟没有不满，当夏金桂嘲笑其名字不通时，她第一次为卑贱者的尊严而辩护：“不独菱花……就连菱角鸡头苇叶芦根得了风露，那一股清香就令人心神爽快”，多么朴素而富有诗意的解释！只有曹雪芹才能构思出这样一个平常中蕴含着不平常的名字，也只有香菱才配叫香菱。 王一贴在作品中也许是一个不为一般人所知晓的人物，他本是一个在天齐庙里挂招牌买丸散膏药的。作者仅写了他的两段对话，一个油嘴滑舌、讨好卖乖的老江湖就活现在读者面前，“王一贴”这个散发着膏药味道的名字好像是老天专门为他准备的。 《红楼梦》中许多奴婢的名字往往仅仅取决于主子的爱好，但留给奴婢的只有屈辱。如兴儿、旺儿、庆儿、喜儿、同喜、同贵，鸳鸯、珍珠、琥珀自属老太太的爱好；袭人、麝月等表现的也只是怡红公子的情趣；关于抱琴、司棋、侍书、入画表现的新雅只属于主人，对于被命名者“抱、司、侍、入”四字也只能表明其奴婢身份；小舍儿、傻大姐、炒豆儿则完全是屈辱构成的名字。 至于“巧姐儿”则是凤姐因女儿多病，特请刘姥姥给起的庄农姑娘的名字，但这也正无意中暗合了贾府破败之后，她将在“荒林野店”纺绩的命运。 此外，作品中还有不少人物借助谐音来命名的。如贾政（假正），贾雨村（假语存），甄士隐（真事隐），冯渊（逢怨），元春、迎春、惜春、探春（原春、应春、叹春、惜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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