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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心堪哀心未死
——读郁达夫《杨梅烧酒》有感
郁达夫是个文人，但他是我认识的文人中最独特的一个。他的笔锋大胆露骨，他一直强调“文学作品，都是作家自叙传”，他以生动的小说形象把个性自由和表现自我的原则带进小说创作。这几天看了他的很多小说，性的苦闷，生的苦闷，一个个孤独、自省、敏感、自卑、愤世嫉俗，而又负载着不堪忍受的感伤的抒情主人公形象都会令我深思并有所启发。
自从《沉沦》骇俗世之后，郁达夫又发表了很多小说。《杨梅烧酒》可算是他最“正常”的小说了，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描写知识分子穷愁潦倒的现代短篇佳作中，鲁迅先生的《孔乙己》和郁达夫的《杨梅烧酒》堪称双璧。
在文学作品与人们的概念中，知识分子似乎都是喜欢酒的，失意落魄时、走投无门者则更甚，郁达夫小说里的主人公也多喜欢饮酒，听说郁达夫本人也十分好饮，鲁迅写过一篇《在酒楼上》的小说，他在《范爱农》里悼范爱农的诗，起句便是：“把酒论天下，先生小酒人。大圜犹酩酊，微醉合沉沦。”范爱农似乎总是沉湎于酒，直到最后溺水而死。那一代人多因悲哀而饮酒，也在酒里品尝着悲哀。
《杨梅烧酒》中的主人公甚至是没有详细具体姓名的，只是一个简略的人称代词“他”。和完全旧式的封建文人孔乙己不同，“他”是一个留过东洋、受过高等教育的知识分子。我想，郁达夫不捏造一个假名，是想用“他”泛指旧社会知识分子吧，由“他”的悲剧性人生揭示他们的悲剧性人生。更具有广泛意味。
在郁达夫这寥寥数语中可知道，他是穷苦的，“他穿的是肩头上有补缀的一件夏布长衫， 进饭馆之后，这件长衫却被两个纽扣吊起，挂上壁上去了”，“当然他那件汗衫比钱来得黑，而且背脊里已经有两个小孔了”，由此可见，“他”的生活一定是困窘的，可怜，同时，“他”又是极重友情的，不管自己生活窘迫，但听到昔日留日同窗生病住院的传闻以后，毅然“从血汗的收入里割出了两块钱来，慎重其事地赶到了上海”，可敬，“他”对工作是极为认真负责的，为了糊口“他”不得不在一所小学里任教，暑假还要在美算补习学校里吃粉笔灰，尽管执教非其所愿，他仍在黑板上写满了公式演题，还要从头到尾检查一遍，以至于“我”远道来访也没看见，可叹。
郁达夫用了一个个生动的细节描写动作描写刻画了“他”这个旧社会知识分子是有满腹学问却怀才不遇，学无致用，内心愤懑的形象，栩栩如生，让这样形象生动的人跃然于人的眼前。
郁达夫对“他”的外貌描写更是细致入微的，让人眼前仿佛能清楚地看到“他”似的，“嘴底下的一簇绕腮胡，还是同十几年前一样，似乎是刚刚过了三两天的样子。长得正有一二分厚，远看过去，他的下巴像一个倒挂在那里的黑漆小木鱼”，“他的两只似乎是哭了一阵之后的肿眼，也仍旧是同学生时代一样，只是朦胧地看着鼻尖，淡含着一味莫名其妙的笑影。额角仍旧是那么宽，颧骨仍旧是高的很，颧骨下的脸颊部仍旧是深深地陷入，窝里总有一个小酒杯摆好的样子”，绕腮胡像小木鱼，肿眼像哭了一阵，这些比喻都是新奇形象的。而“他”那“一味莫名其妙的笑影”让我不禁猜测：“他”嘲笑的是自己怀才不遇，还是讥笑社会黑暗、国是日非？让人回味无穷。
虽说我认为“他”和孔乙己命运相似，悲惨一生。但“他”和屈辱终生、无药可救的孔乙己毕竟是不同的，“他”有知识有学识，“他”心里仍燃烧着希望的火花。“他”仿佛走火入魔似的津津乐道着玻璃工厂和湖滨住宅的构造。当“他”谈到自己建一座小小的玻璃工厂的美梦时，兴致高昂，滔滔不绝。“他简直是忘记了我，似乎在一个人独语的样子”，“我只听他“计算得起劲”，“干杯，干杯，干了他这一杯烧酒”，“一万块钱，一万块大洋”……由此可见，“他”的处境虽然悲哀但并未灰心绝望。“他”对造成“他”及和“他”类似的知识分子如此灰暗人生的社会充满了愤恨，在醉酒之际大声宣泄痛骂“不劳而食的畜生”，高声
喊出了“打倒资本家！”。如果说孔乙己的麻木是处于冰点的麻木，那“他”实际上是清醒的，在看似麻木的表层下面潜伏着炽热的希望和爱恨，这些火烫的情绪积压已久，甚至是一触即发一点就着的。
《杨梅烧酒》有着郁达夫本人的浓厚的主观抒情色情，他使用第一人称，通过“我”引出故事，引出人物，并通过“我”的视角观察人物，从“我”与人物的相互关系与相互纠结中描写人物。“我”和“他”两人遭际虽有区别，但穷困是共同的，所受的重重压迫是共同的，命运的不幸是共同的。所以，他们彼此是能互相理解关怀慰藉的。
小说结尾时，两个穷愁潦倒的昔日同窗酒醉之后因争着付账而相互扭打起来，这看上去像是一场耍酒疯的闹剧，但其实是深重社会压迫的两人借机发泄。而且同时也说明了“我”与“他”彼此以诚相待的情怀， 是以到超越对这两个人深深的同情。
小说最后，“我”想起昨天午后的事情全部，同时在心坎里竟融了电似的起了一层淡淡的忧郁的微波。
“我”也只能发出了“大约这就是人生吧”的喟叹和无奈。 人生堪哀心未死。而我，也只能发出这样的感叹。
绍兴文理学院 日语111 刘珈邑 短号：5502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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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3-2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