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屋的青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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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屋的青瓦

趁着温暖的春光，回老家拆迁去年秋雨堙塌的老屋。推开脱落了黑漆的院门，我又看到了久违的青瓦，想起已逝的童年，还有那些已记不住年代的旧时光。

这些年，在城里见不到瓦，在乡下的老家也很少见到青瓦。日新月异的现代生活，早已把所有的屋顶都坦露地沐浴天光，成了是一片无瓦地带。尽管坍塌一半的老屋让我有些伤感，可在老屋的木衍上，我又看到了排列整齐的青瓦，我又感感到了一种历史在站立，一种勤劳和真诚，永恒地闪烁着神圣的光。

擦肩接踵的青瓦盖在屋子上，就像一袭披在老屋身上带羽的蓑衣。儿时的春天，我们会牵起老屋檐下瓦口间垂下的一根根的丝线，笑着跑向门外；儿时的夏天，漫长的雨季里，雨水总会无休止地击打老屋的青瓦。大的雨点会在瓦面上跳跃，发出噼啪的响动。而更多的雨滴要小很多，它们悄悄地消失在像两只手倒扣而成的瓦沟中。从屋脊到屋檐，清凉的雨点顺着青瓦羽衣一路滑行，在瓦背上集合成潺潺的溪流，穿过瓦给雨开辟的千万条通道，从瓦沟里溅落屋檐下，如绽开了一地的菊花。风生水起中，我们忍不住探出头，仰着脸喝一口屋檐跌落的“天水”，这时弓着腰的爷爷，总会用木杖敲击水缸，大声问：“雨水甜吗？”爷爷敲击水缸发出的“当当”声，和夏雨敲打在瓦面上的声音一样的清脆。

多年后今天，老屋的青瓦依旧安静地躺在阳光下。走进老屋，斑驳的阳光穿过青瓦间的缝隙，透过纵横交织的蜘蛛网，缓缓地照着满是尘土的屋角，安详而又宁静。是啊，水泥浇筑的屋顶没有缝隙，不像这老屋的青瓦，一块阴一块阳地相扣相合，自自然然地在一些缝隙里，透下些来自故乡的微风、细雨、阳光，去慰藉白天黑夜里那月湿青瓦的下面寂寞的光阴。而在多年前，我和哥哥在深秋的月夜，或在青瓦缝隙漏进的月光下，一起翻阅过连环画；或在手电的光亮中，在瓦檐下寻找探头的麻雀，那时老屋青瓦下面的时光是吵闹而欢快的。直到现在，我还固执地认为，没有什么能比老屋的青瓦更了解我的童年和故乡的气味。就如在白雪覆盖了青瓦的半夜，那隐隐若现的瓦沟如一束系在老祠堂里的香火线，牵着我思乡的情愫，从遥远的过去一直延续到现在。

无论你怎样的不忍心，有些事是必须要做的。就如这老屋，终究要被拆去。搬来木梯，爬上老屋顶，那些仰面八叉躺在屋脊上的青瓦，它们的样子像极了秋收时节父亲，在田头树下躺着休憩的姿势。我分明看到，汗水顺着父亲黝黑的脸如雨水顺着粗糙的瓦缝般，缓慢地流淌。轻轻翻起一片青瓦，拿在手中细数瓦上的纹脉，我仿佛又看到在火焰的扶持下，故乡脚下的泥土变成了一片片的青瓦。我寻找到了青瓦上印着的青苔痕迹、鸡鸣犬吠的影子、斑鸠、画眉的鸣叫。于是，手中的青瓦成了童年的底片，冲洗出许多令人难以忘怀的旧事：水塘边，一块块残破的瓦片在水面削出一串串涟漪，串缀了我完整的童年；在一群大大小小的脚印簇拥下，我的瓦片下面是火，上面是知了，青烟香味，焙熟了一个又一个夏天„„


小心翼翼地把青瓦从老屋上滑溜下来，垒成高高的瓦堆存放起来，像呵护我的爱情那样，带着虔诚、带着眷恋。因为这蓝蓝的瓦上，有着有关故乡、童年、老屋的纯净印记，让我留恋，让我痴迷。

老屋的青瓦，你给了我太多的回忆，也教会了我尊重泥土，珍爱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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