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州上文潞公书译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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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州上文潞公书

苏轼再拜。孟夏天气渐热，恭惟留守太尉执事台候万福（就是一句寒暄的的敬辞）。 我刚定罪的时候，仓皇间离开监狱，生死未卜，亲朋好友都难以自保。然而这也是私心所顾及，已经没有空闲去管其他了。但回望平生所珍惜的，名节道义最为重要了。不知道今日所犯之罪，已经被皇帝陛下拒绝（再召见）了，我还能重新进入“君子”的行列吗？也许是我有罪不可宽恕，却依然有可以改变之处呢？念及五六日，一直到十日有余，最终未能定罪，又强忍着耻辱，借着粗浅的文辞，诉说着往日的情分，向皇帝左右的人打探消息。马上就得到了回答，而且还恩礼有加。难道不是考察我没有其他罪行，宽恕我没把官做好，就如同是圣明的天子宽恕我不杀我的理由吗？恭敬地读完之后，我泪流满面，我知道凭着这一具并不贤明的躯体，今日得以不死，仍旧可以洗涤打磨，重新进入官场，追寻申徒嘉而远离子产。

我刚被捕入狱的时候，有一个稍微年长的儿子，徒步跟着我。其他留在家里的，都是妇女和儿童。到了苏州，御史下了指令，可以回家取一些书籍。州郡的人听闻风声，打发小兵小卒，将我们的船围起来四处搜查，老老少少几乎要被吓死。等他们离开之后，夫人怒骂道：“这就是你喜欢写书的下场，书让你得到了什么呢，把我们吓成这样！”于是把它们都拿来烧掉了。等到事情大致安定下来，重新反复寻找梳理，十中有七八都已经丢失了。到了黄州，没什么可想的，就重新对《易》《论语》这些著作进行深思，平日里就深深思考这些，好像有所获得，于是就沿袭先前诸子的学问，写了《易传》九卷。又凭借着自己的想法写了《论语说》五卷。困厄艰难，也不知道自己能活多久。我担心此书有一天会埋没无法流传，就想要多写几本留在这人世间。我又想到最近因为文字获罪，人们一定会认为是凶厄不吉祥的书，没有一个人愿意收藏的。我又不是一代伟人，没办法传给后世弟子，还不如把它们献给明公。而《易传》文字多，没有财力装订成册，独送您《论语说》五卷。您闲暇之时，可以读一读，即使没什么收获，也足以见到我困厄时不忘君子之道，年老也能学习的志向啊。

我曾经在徐州时，见到郡里有盗贼作乱，观察那些人大多勇猛任侠，桀骜不驯，如果再加上饥荒，我担心那忧患就远不止小偷小摸抢抢杀杀了。于是我将此事草拟了奏折向上呈报。恰巧当时皇上下旨将我调到湖州任职，这件事就暂时搁置下来了。家里所藏的书籍文章，大多都已经散佚了，而本来以为这篇文章是没用的纸就拿来糊竹箱子，（因此）独独它没有被烧掉，箱子破了我才看见它。不知不觉间恍然如梦，于是我就抄录下来献给您。我被废逐到黄州这个地方，哪里还敢再谈论天下之事，只是可惜这件事，大略觉得它于世有益，我被贬不能处置之后，仍旧希望您知道这件事，这也是我往日为国为民之心尚未消除殆尽吧。您读完之后，一把火烧了吧。

黄州食物价格低，（我）渐渐适应了这里的水土和风俗，既然不能离开，离开了也没有地方去，一定会终老于此吧。我们后会无期，给您写了这封信，希望您一定要珍重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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