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拥有一份淡定从容
作者：张达明
来源：《青年时代》2008年第04期
我一般是20天理次发，而且选择理发店的条件很苛刻，一是价钱低，二是没有附加内容，三是发型要舒服的。一旦认准那个理发店，是不会轻易放弃的。
在我居住的不远处，就有一家符合我条件的理发店。我就成了那里的常客。 店主姓赵，40多岁，是个残疾人。
那天一大早，我去老赵那里理发，但见店里一片狼藉，柜台上理发工具都消失了，只有那个焊接牢固的座椅还在原地。老赵见我进来，蔫蔫地打了招呼。我问他：“不干了？家伙什都收拾了。”
他哭丧着脸说：“可能晚上睡觉忘了关店门，让贼给偷了。”
看来我脑袋上的问题在他这儿是解决不了了，便起身告辞，他却拦住我说：“不能让你白跑一趟，你等会儿，我去去就来。”便出了店门。
不一会，他拿着理发工具回来了，对我说：“从对门店里借来的。”
看着他的真挚，我忽然感动了，身子几乎机械地移到了那把没被偷走的椅子上。他动作依然是那样娴熟，那样投入，和平日完全一个样。
理完后，我拿出10元钱给他，他不解地问我：“咋给这么多？老规矩，两块钱，行情不能坏。”硬是给我找了钱。
店里仅有的一台黑白电视机也被小偷掳走了，我想起家里有一台前年退下的旧彩电，临走时对他说把那旧彩电送给他，他很激动，一再说：“哪能白要呢？一定要付钱的。” 我说：“你如果要给钱，我就不送你了”。 他不知该说什么了，只是嘿嘿的笑。
我把旧彩电送给了他，他坚持要付钱，我不要。僵持不下，他最后妥协了，说：“您以后在我这理发也别给钱了，拿电视机钱顶，您看咋样？” 我只好敷衍道：“行行行。”便赶忙脱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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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两个月，我都没去他那里，怕他理发不要钱，但在其他店，总觉得不舒服。 我又忍不住去了他的店。
出乎我预料，当来到店里时，却见他躺在一张简易床上，左腿用白纱布缠裹着，床前靠着一副双拐，他艰难地坐了起来和我打招呼，我问咋弄成这副模样，他脸搐动了几下，嗫嚅到：“老婆跑了。”
我一惊，问他到底咋回事。
他说：“她见人家的理发店又是按摩，又是割双眼皮，去黑痣的，我只能理个发，刮个脸，一次只收两块钱，全城再没有比我这儿便宜了，客人少时，一天连吃饭钱都挣不够。前天，她又和我吵上了，说房主要房租也交不上，吃菜也是拣卖菜剩的菜帮子，骂得我脸搁不住，就打了她，一气之下她就跑了。”他喃喃地说着，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一时间，我无言相对。
好久，他又说：“咱弄不了那乱七八糟的事，更亏不了人，您说人家洗个头就是二三十块钱，咱要是也那样干，晚上能睡着觉吗？”
我安慰他说：“做人是有底线的，你是对的，不要太自责了。”
我问他腿是怎么伤的，他不好意思地说：“老婆跑了，我心里烦，就喝闷酒，喝多后摔了一跤，腿就骨折了，还动了手术，现在还欠医院一千多块钱，多亏医院有熟人，不然咋会让我出院呢？”
说这话时，他还为沾了医院有熟人的光而得意呢。
他看着我的头发，说：“好长时间您也不来，今天让您见识一下我的手艺。” 我见他伤成这样，就让他安心养伤，我再去别的店看看。
他却说：“不碍事的，我让人特制了一个小转椅，我坐在床边，客人坐在小转椅上，理到该理的部位，我就把客人的头转到我跟前，比以前还顺手了，这可是我的专利呢。”他狡黠地发笑。
但我还是不愿看到他在伤病中为我理发的窘态，欲告退，他却不依，硬拉住我非要一试身手。我怕伤他的心，半推半就坐在那特制的小转椅上，接受了他的盛情。
我早料到理完发，他是不肯收钱的，预先就准备了两元零钱，还不等他阻拦，就把钱往床上一扔，拔腿就走掉了，身后传来他不安的声音：“您这人咋说话不算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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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他指的是拿理发钱顶旧彩电的事，我怎能那样做呢？
就这样，为那区区两元钱，每次理完发，我俩都要推拉好一阵，不知内情的人，还以为我们有多厚的交情呢？
不就是一台废弃不用的旧电视机吗？不就是理一次发给他两元钱的报酬吗？我不是腰缠万贯的富人，我只是做了一件不值得称道的事，但在他看来，我却有恩于他，总是那么诚惶诚恐，我从内心感到于心不忍。
我决定，从此不去他的店了，为免得难堪。
但我能想象到，在不去他那儿理发的日子里，他总有一笔账深深地嵌记在心里，他会为此不安的。
两个月后的一天黄昏，我在家听到有人唤我，一看，竟是老赵拄着双拐和他老婆来了。 他脸上呈显出不好意思的神色，歉疚地说：“这么长时间了，电视机钱一直没给您，真太对不起了。”说着，掏出100元钱递于我。
我赶忙挡了回去，他不依：“哪有拿东西不给钱的道理呢？”
他很执着，摆出一副我不接受就不罢休的态势来。我觉得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只好说：“你如果硬要给，就给20元吧。” 他说；“您不吃亏了吗？”
我说：“我还熬煎那破玩意没人要，你是在帮我的忙呢。”
他迟疑了一下，说：“那就沾你一次光吧。但咱要说好，您以后理发可要来找我呀。” 我嘴里答应着，留了那20元钱。
一个人无论处于何种境遇，最重要的是保持一颗平常心，随遇而安，拥有一份淡定从容，才能坦然面对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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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4-1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