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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从文(1902-1988)原名沈岳焕,笔名休芸芸等,字崇文,湖南凤凰县人,苗族。他是现代著名作家、历史文物研究家、京派小说代表人物。14岁时,他投身行伍,浪迹湘川黔边境地区,1924年开始文学创作,抗战爆发后到西南联大任教,1931年-1933年在山东大学任教。1946年回到北京大学任教,建国后在中国历史博物馆和中国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所工作,主要从事中国古代历史的研究。
沈从文来自风景秀美的湘西。玲珑剔透的山水孕育了他的才情,人性甜美的凤凰小城赋予他柔顺多情的个性。这位杰出的小说家和历史文物研究家一生共出版过30多部短篇小说集和6部中长篇小说,是少数几个拥有世界声誉的现代中国作家之一。他的创作风格趋向浪漫主义,他要求小说的诗意效果,融写实、纪梦、象征于一体,语言格调古朴,句式简峭、主干突出,单纯而又厚实,朴讷而又传神,具有浓郁的地方色彩,凸现出乡村人性特有的风韵与神采。沈从文以乡村为题材的小说是典型的乡村文化小说,它不仅在整体上与都市“现代文明”相对照,而且始终注目于湘西世界朝现代转型过程中,不同的文化碰撞所规定的乡下人的生存方式、人生足迹及历史命运。整个作品充满了对人生的隐忧和对生命的哲学思考,一如他那实在而又顽强的生命,给人教益和启示。其代表作品有:《边城》、《长河》、 《湘行散记》 《唐宋铜镜》、《龙凤艺术》、《战国漆器》、《中国古代服饰研究》 。
1943年完成的《边城》,是 “牧歌”式小说的代表,也是沈从文小说创作的一个高峰。《边城》是我国文学史上一部优秀的抒发乡土情怀的中篇小说。它以20世纪30年代川湘交界的边城小镇茶峒为背景,以兼具抒情诗和小品文的优美笔触,描绘了湘西地区特有的风土人情;借船家少女翠翠的爱情悲剧,凸显出了人性的善良美好与心灵的澄澈纯净。它以独特的艺术魅力,生动的乡土风情吸引了众多海内外的读者,也奠定了《边城》在中国现代文学史上的特殊地位。
《边城》以湘西小山城茶峒及附近乡村为背景,描写一个渡船的老人和他的外孙女翠翠的生活,以及翠翠与船总的儿子天保、傩送之间曲折的爱情故事。作者赋予他笔下的所有人一种淳厚质朴的人性、遵从古礼的美德、无欲无争的人生。作者向往“优美、健康、自然,而又不悖乎人性的人生形式”,厌恶所谓的现代文明,痛恨现实的黑暗,于是他在作品中构筑了一个理想世界,以此来寄托他重造民族的希望,表达自己对理想人生的执著追求。
首先,《边城》用人性描绘了一个瑰丽而温馨的“边城”世界,一个充满“爱”与“美”的天国。
这里人性皆真、善、美。人人勤劳,为他人作奉献。如老船夫忠于职守,对过河人分文不收,实在难却的则买了烟茶再招待乡亲。船总顺顺虽是富人,但常常体恤穷苦人,老船夫死后,他资助并组织安排料理丧事。商客、妓女等各式人均待人以
诚,表现出仁厚、纯朴的土性乡风。加上美丽的自然环境,俨然是如诗如画的世外桃源。
集中表现“边城”世界人性美的,是发生在这里的一个爱情悲剧,这个故事也同样建立在人性思想的基础之上。船总的两个儿子天保、傩送同时爱上了老船夫的外孙女翠翠,而翠翠却是心属傩送。天保求婚未成,失望之下驾船外出而以外溺水而死。船总在大儿子死后,一时未答应傩送娶翠翠的要求,使傩送与其父发生争吵而远走他乡。这种种的“不巧”,使翠翠与傩送的爱情终成“善”的悲剧。天保与傩送,对翠翠展开自由竞争,未伤同胞之情。作者所表现的似乎是一个“谁也没有错”的悲剧。
其次,具有浓厚的悲剧意识。
以翠翠为中心人物的恋爱悲剧,其实并非完全是“谁也没有错”的悲剧。苗、汉两个民族婚俗的对立与矛盾,是悲剧产生的一个根本原因。苗族的婚俗,是青年男女自由恋爱成婚。傩送以“马路”求婚,是苗族的习俗。他相信唱山歌能使翠翠心领神会。所谓“车路”,是汉族的婚俗观念。这种观念在作品中通过天保及其父得以表现。两种婚俗观念冲突的结果,使热恋中的翠翠与傩送生生分离。
认识这个民族的过去伟大处与目前堕落处。作者把一对男女自由恋爱的故事处理成悲剧,以次引起读者对“美”的毁灭的深沉思考。
茶峒地区历史上过着原始、自由自在的牧歌生活。20世纪20年代国民党实行黑暗的统治。非人性、非人道的现实生活,为满目疮痍的现实所感发,呼唤着自由、美好的、“牧歌”式社会的回归,并以次对当时湘西封建宗法社会进行批判。这种建立在人性、人道主义思想上的批判,是独特的、理想主义的,也是苍白无力的。
《边城》在艺术表现方面也具有鲜明、独特的个性。
首先,作者擅长将人物的语言、行动描写与心理描写结合起来,以揭示人物的个性特征和丰富的内心世界。如对翠翠的描写,作者静观、揣摩少女在青春发育期性心理所表现的各种情态,通过粗线条的外部刻画与细腻入微的心理描写,从而把羞涩、温柔的个性突现出来。
然后,小说结构寓严谨于疏放。全篇围绕翠翠的爱情故事这一中心逐步展开,情节集中、单纯;作品以傩送、天保两人钟情与翠翠为纬线,以老船夫关心、撮合孙女的婚事为纬线,推动故事有节奏地向前发展。又以翠翠与傩送、天保的爱情纠葛为明线,以王团总想傩送当女婿为暗线。经纬交织,明暗结合,将情节的单纯性与复杂性完美结合。
其次,作者特意在故事的发展中穿插了对歌、提亲、赛龙舟等苗族风俗的描写。特别是关于端午节风俗的描写,来展示边城的自然环境、人文环境,既是“边城”乡土性的诗意揭示,又是扑朔迷离的诗意烘托。
最后,《边城》的艺术风格,是一首抒情的诗,一曲浪漫主义的牧歌。 翠翠与傩送的爱情故事成为诗情的载体,抒情才是小说的“本事”与目的。作者叙事的笔端,倾泻着、流动着作者对“爱”与“美”的诗性的讴歌与咏叹。作者还在艺术上追求诗意化的表现。以关于动作、对话的白描与韵味发掘翠翠内心丰富的“潜台词”;情节结构方面,以经纬交织、明暗结合的手法,烘托内在的情绪节奏;在乡土风俗描写方面,将人物的活动置于一副副风俗风情画面上,形成了诗情画意的意境。
《边城》的故事基本上建筑在梦幻的基础上。运用的是浪漫主义的创作方法,一半是“梦”,一半是理想的“现实”,并非对当时社会的写真。人物与故事是当时社会真实的超脱与超越。作者在“边城”世界里有意识地消解了种种对立因素。作品的结尾采用了比较平和、并非绝望结局,结尾更与余味袅袅的牧歌的情韵。
汪曾祺称“《边城》的生活是真实的,同时又是理想化了的,这是一种理性化了的现实”。不过是几个乡下年青人的爱情,没有多少大起大落的悲情渲染,没有大悲大喜的矫情哭叫,象淡淡的水,又好似悄然无声的雨,潜入泥土,平淡静谧中流动着惊雷。内敛的情思,节制的情感,凸显人性的本真。生死别离已然发生,故事中的人唯有承受,却竟引得无数读者而为之动容感伤。那琉璃般透明的境地,带给人的感动是恒定而久远的。沈从文使人们相信了纯情的力量。一种超于物外的“纯粹的美”,和“清洁的魂”。在那诗意照耀的光辉里,消融了一切污秽丑陋。
评论家司马长风说:“《边城》是古今中外最别致的一部小说,是小说中飘逸不群的仙女。”或许每一位初读 《边城》的人,都会为作品中所呈现的如此美的人性,如此淡的意境,如此清的氛围,如此醇的回味而沉醉其中。随着一幅幅或浓或淡的画面从眼前消失,在你整个的身心都得到深沉的舒展之后——慈祥的祖父去世了,健壮如小牛的天保淹死了,美丽的白塔坍塌了,姑娘的情人出走了“也许永远不回来了”,善良天真的翠翠,在挣扎不脱的命运中再一次面临了母亲的悲剧,翠翠那一双“清
明如水晶”的眸子,不得不“直面惨淡的人生”。溪水依然在流,青山依然苍翠如烟,可是一个诗意的神话终于还是破灭了。这个诗意神话的破灭虽无西方式的剧烈的戏剧性,但却有最地道的中国式的地久天长的悲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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