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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双筷子,一个世界
一、考古实物与历史想象:筷子的起源
筷子,从文献记载来讲,可能是在商代最早发明的。
《韩非子·喻老》说:“昔者纣为象箸,而箕子怖。”也就是说商王纣以象牙为箸,挥霍无度,大臣箕子为之恐惧。这也是成语“象箸玉杯”的来历。
考古提供一些证据,也能证明商代有了筷子。因为在殷墟一座大墓里出土了铜制的筷子头,它只是一个套头,铜做的。1934年至1935年,河南安阳殷墟出土商代后期(前14—前11世纪)青铜箸六支。1994年湖北长阳县香炉石遗址出土商代中期(前15—前14世纪)的骨箸,长16厘米。龙虬庄出土的骨箸(新石器时代),20世纪90年代在江苏高邮龙虬庄被发现,距今6600-5500年,属于典型的新石器时代。骨箸的形状,一般一端平或钝平,另一端尖圆,也有个别两端尖圆;长度在9.2-18.5厘米之间。这些考古发现的实物足以说明筷子在距今五六千年的时候就已经是比较成熟的餐具了。通过历史想象,筷子的出现可能会更早。筷子最早的雏形当是人们发明陶器开始煮食后,为便于在烫水中搅动食物,以避免紧贴、煮得不均匀而用的树枝或竹棍。有时为了看看有没有煮熟,也会夹而尝之,若是猪肉可以用单根树枝竹棍叉取,但若是煮食蔬菜等茎叶类的食物,就需要两根树枝或者竹棍配合了。由此逐渐演化为后来的筷子。后来的《礼记.曲礼上》说:“羹之有菜者用梜,其无菜者不用梜。”也就是说随着煮食的烹饪方式产生,筷子也就产生了,而煮食的烹饪方式至少要等到鬲、鼎等陶器的产生而出现,陶器的出现是新时期时代到来的标识,因此,可以推断,筷子在新石器时代已经出现并逐渐成熟了。之前的烧烤阶段,还基本上用不到筷子,就像今天我们吃烧烤也基本不用筷子一样。当然也有学者认为人类使用筷子是对鸟类用喙、用抓进食的观察而发明的。
筷子最初的名称不叫筷子,叫箸、筯、櫡、梜等,偏旁都是竹字头或者木字边,汉字的构成表明了筷子的材质。关于筷子名称的由来还有一个典故,记载在明代陆容写的《菽园杂记》中:“民间俗讳,各处有之,而吴中(今江苏吴县)为甚。如舟行讳‘住’、讳‘翻’,以‘箸’为‘快儿’,‘幡布’为‘抹布’……此皆俚俗可笑处,今士大夫亦有犯俗称‘快儿’者。”还有的说法是明代为了避讳皇帝的姓氏朱,因为箸与朱同音,所以就改称呼了。
二、材质变化与内涵丰富:筷子的演变
随着筷子的成熟,和人类生产技术的进步,筷子的制作材料也在不断丰富,比如刚才提到的,商纣王用象牙筷子。但是象牙还是属于天然材质,青铜筷子则是先民制造出的人工材质,这在商代就有了。再后来的一些筷子文物则让我们看到筷子的材质更加丰富,比如最近故宫官微发的一组图片就有各种材质的筷子,有金的、玉的、乌木的,还有混合材质的,筷子上的形状、纹饰也变得丰富起来,除了实用性,还具有艺术性,特别是银因为被认为具有验毒的功能,因此用银制作的筷子也比较多。
筷子因材质不同各有优缺点。比如木筷子主要取材于冬青木和杨柳木,不易腐烂而有弹性,其弱点是沾上油腻不易洗涤;塑料筷子,洗涤方便,但冬天发脆易断裂,而且时间稍久,容易老化;铝制筷子,用后手上易沾黑色,因此这些筷子都不如竹筷子深受人们的欢迎与喜爱。竹筷子轻便,富有弹性,易于洗涤,价廉物美。在几次大的公共卫生事件之后,如非典、禽流感等疫情,人们流行使用一次性卫生筷,但这造成了极大的浪费,热心环保的人士都喜欢在外出用餐时自带筷子。
刚才说到筷子的制作材质丰富了,下面说说筷子内涵的丰富:
先从用途上才来说,筷子超出了餐具的范畴,被用来当过算数工具,古人短箸进行数学演算,有个成语叫做借箸代筹,就有计算、策划的意思。我们注意到箸、筹划的筹、策划的策都是竹子头的,说明它们都是一个家族的。长短不一的筷子被用来推演八卦。
《礼记》记载:“子能食食,教以右手”。就是说孩子到能吃饭的时候,你一定教他用右手拿筷子吃饭。现代医学证明使用筷子能够能够活动手指的各个关节,对于提高手的灵巧度、刺激神经系统发育都有好处,用筷子能让孩子变得更聪明,而《礼记》将其作为礼仪规范下来,实际是先民智慧经验的总结。
下面通过几个典故来说说筷子的文化内涵丰富。第一个叫尚席取箸。《史记绛侯周勃世家第二十七》:景帝居禁中,召条侯,赐食。独置大胾,无切肉,又不置箸。条侯心不平,顾谓尚席取箸。景帝视而笑曰:“此不足君所乎?”条侯免冠谢。上起,条侯因趋出。景帝以目送之,曰:“此怏怏者非少主臣也!”大体意思是说汉景帝请在七国之乱中立有大功的周亚夫吃饭,在周亚夫面前摆了一大块煮熟的肉,但是这块没有被切成小块,也没有放筷子在餐桌上,周亚夫心里不爽,就让宴会官去那双筷子,但是周亚夫话音刚落,皇帝就笑着问他,说周先生,这么一大块都不能满足你吗?这顿饭后不就,周亚夫置办随葬用的兵器铠甲,被诬陷为谋反杀死。可以说一双筷子让君臣之间的斗争尽数显现。
第二个典故要和谐很多,叫做赐筋表直。《开元天宝遗事》记载:“宋璟为宰相,朝野人心归美焉。时春御宴,帝以所用金筋令内臣赐璟。虽受所赐,莫知其由,未敢陈谢。帝曰:‘所赐之物非赐汝金,盖赐卿之筋,表卿之直也。’璟遂下殿拜谢。”这个典故中,筷子又有一个称呼,叫做筋。这次也是皇帝请大臣吃饭,唐玄宗请宋璟吃饭,宋璟正吃着呢,皇帝突然送给宋璟一双金筷子,宋璟很纳闷,皇帝为什么送给自己一双金筷子呢?不知道原因也不敢谢恩呢,唐玄宗说,爱卿啊,别害怕,此给你金筷子,不是因为筷子是金子做的,而是因为筷子是笔直的,就像爱卿正直的品格一样。所以筷子有人品正直的寓意。
由于筷子与人们的日常生活紧密相关,所以衍生出很多的文化寓意和民俗寓意。比如我们用“一根筷子易折断,一捆筷子坚如铁”来形容团结力量大,在结婚的时候送筷子表示快生贵子等等。当然也伴随着很多实用禁忌,比如不能把筷子插在碗了,不能拿筷子指人,掉在地上的筷子不能再捡起来用,等等。还有人总结出来筷子使用禁忌的四字短语:比如仙人指路、三长两短等等。筷子甚至成为一种艺术表现形式,比如我们蒙古族特有的筷子舞,有一个特别受广大群众欢迎的歌唱组合就叫筷子兄弟。
三、从个人生活到宇宙天地:筷子的哲学升华
筷子还从人们的生活逐渐深入到人们的精神世界,从个人生活到宇宙乾坤,筷子的身影 无处不在。良好的用筷子的习惯反映了一个人的家教和修养。筷子有两根,一主一从,由像极了传统礼仪中的夫妇、父子和君臣,体现秩序礼仪和人际关系。这就由个人到夫妻了。家庭中老人不动筷,晚辈就不能先吃饭,这由扩大到了家庭。中国人讲民以食为天,筷子象征着吃饭,这就上升到了家国大事。筷子的基本形制是一圆一方,中国人说天圆地方,这又到了宇宙乾坤。
古代随着中华文化的传播,筷子的使用也被整个东亚儒家文化圈所接受,甚至还传播到欧洲,法国、德国、英国的宫廷曾经一度以使用筷子进餐为时尚。虽然这种用筷子进食的方式经过练习能够完成,但是筷子所承载的文化内涵,若不是浸淫在中华文化中,是很难体会到的。因此不仅是中国式饮食的象征,也成为中国文化独有的标识。一双筷子不仅仅是餐具,还是代表从个人到宇宙乾坤的世界。
撰稿:滕朝阳
2018年11月25日星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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