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读诗词 说历史(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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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读诗词 说历史（一）

“公子王孙逐后尘，绿珠垂泪滴罗巾。侯门一入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这首诗是唐朝诗人崔郊《赠婢诗》，全唐诗仅录崔郊一首诗，即是此首。只此一首，即让他流传千古。其后两句更是被广为流传，其包含的深沉的绝望、哀怨痛苦用这种含蓄温蕴的方式表达出来，读起来更加哀感动人，引人同情。这首诗背后故事的结果倒是比较圆满的。

唐宪宗元和年间，汉上秀才崔郊颇有文采，但家境贫寒。其姑母有一婢女，生得姿容秀丽，与崔郊互相爱恋，后来，其姑姑家道衰落，将婢女卖给显贵于頔，于頔对其爱之有加。崔郊却对其念念不忘，思慕无已，遂到于府附近，希望能见到婢女。一次寒食节，婢女外出与崔郊邂逅，崔郊百感交集，写下了这首《赠婢》。有嫉妒崔郊的人，将这首诗送给于頔。于頔读到此诗，深为震撼，便召来崔郊，让崔郊把婢女领去，并赠予嫁妆，传为诗坛佳话。

一首诗改变了两人的命运，成就了一段美好姻缘，也成就了诗歌史上的一段传奇。这段故事很符合才子佳人圆满的爱情结局，自然让人津津乐道。随着士族地主在两晋南北朝几百年战乱中被基本摧毁，传统的门阀制度也被打碎，爱情婚姻也从等级森严的门当户对向才子佳人方向转变，唐代的小说唐传奇开始以才子佳人的爱情模式为题材，出现了诸如《霍小玉传》、《李娃传》、《莺莺传》等名篇。不但小说这种通俗文学开始写才子佳人的题材，诗歌这样的纯文学也开始有这样的作品。但是唐传奇中的女主人公命运往往是悲剧的，她们将身心都交给心爱的人，结果却往往被始乱终弃，而作者却对男主人公袒护，这说明当时社会上的看法对女子特别是出身卑微的女子是不公平的，在公众眼中，这种爱情往往是不平等的，虽然社会上的门阀制度打碎了，但人们心中的等级制度依然是铜墙铁壁，这也是女子在爱情婚姻中不幸的根源。

这首诗中的前两句也表达了这层意思。通过对“公子王孙”争相追求的描写突出女子的美貌；下句以“垂泪滴罗巾”的细节表现出女子深沉的痛苦。公子王孙的行为正是造成女子不幸的根源，然而这一点诗人却没有明白说出，只是通过“绿珠”一典的运用曲折表达的。绿珠原是西晋富豪石崇的宠妾，石崇对其宠爱无比。“八王之乱”之一的赵王司马伦专权时，他手下的孙秀倚仗权势指名向石崇索取绿珠，遭到石崇拒绝。一代巨富石崇因此被收下狱身死，绿珠也坠楼身死。用此典故一方面形容女子具有绿珠那样美丽的容貌，另一方面以绿珠的悲惨遭遇暗示出女子被劫夺的不幸命运。绿珠的命运也是古代成千上万美丽女子的缩影，其在唐诗中也屡次被提及。最著名的是杜牧的《金谷园》中的“日暮东风怨啼，落花犹似坠楼人。”金谷园落花飘然下坠的形象，与曾在此处发生过的绿珠坠楼而死联想到一起，寄寓了无限情思。一个“犹”字渗透着多少追念、怜惜之情！绿珠，作为权贵们的玩物，她为石崇而死是毫无价值的，但她的不能自主的命运不是同落花一样令人可怜么？本诗中的婢女不也向物品一样被卖，被赠予，这首诗成就了诗坛传奇，这名女子却连名字都没有留下，她在其中只是一个连配角都算不上的物品，人们在谈论这个故事的时候，会谈论这首诗的写得如何让人心动，会谈论崔郊如何忠于爱情，会谈论于頔如何深明大义，却不会提及这个女子。这个婢女或许是幸运的，但千千万万个这样的女子都能这么幸运吗？

题外话，“侯门深似海”或许永远是对的，富贵人家看上去精致美丽, 却没有自由，往往有不为人知的悲哀，有想象不到的险恶，想那“天仙宝境”的大观园，也少不了“嗔莺叱燕”、


“召将飞符”，甚至弄到“俏丫环抱屈夭风流”。多少女子为嫁入豪门拼尽浑身解数，多少人嫁入后又分崩离析，但人们都认为自己是幸运的那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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