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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过历史的滚滚烟尘,遥望1940年到1949年那十年,就感到无论是中国还是上海,都是极不寻常的、方生未死的年代:战火纷飞,时局动荡,强暴逞凶,人民觉醒。光明与黑暗,进步与倒退,正义与邪恶,革命与反革命,希望与沉沦,无时无刻不在冲撞、搏击、嬗变、交锋,你死我活,相互渗透,相互消长。古老的中华民族,地无分南北,人无分老幼,全在经历着一次空前未有的血与火的大洗礼。
回想四十年代的上海,经历了三段截然不同而又相互连结的时期。前两年,1940年到1941年12月,是“孤岛”的后期。上海大部分地区已被日本侵略占领,只保留原公共租界和法租界一块“孤岛”,抗日爱国力量和中国共产党的地下组织就利用这个特殊环境的特殊条件,通过文化、艺术、新闻、出版种种活动和渠道,鼓舞人民群众团结奋起、抗战救亡的斗志。抗日战争一爆发,大批文学家艺术家从上海出发,奔向战场,有的远赴延安,有的集中到当时的抗战中心武汉和成都重庆。也有相当数量的文艺界人士还在“孤岛”上继续从事文化战线的战斗。当时“孤岛”上报纸、刊物、出版、话剧、电影、歌咏和文学创作蓬蓬勃勃,吸引着成千上万不愿做奴隶的读者和观众,尤其是青年人。有些在大后方不能出版的文学作品,不能上演的戏,只要没有明显直露的抗日言词,不被租界的“工部局”阻止和删除,在“孤岛”上都可以问世,形成中国当时一种奇特的文化景象。第二个时期,1942年至1945年日本战败投降,是上海完全沦陷时期。日本帝国主义悍然发动太平洋战争,上海地区日军随即侵占租界,悬挂太阳旗的战车隆隆驶过外白渡桥,碾碎了为时四年的“孤岛”岁月,整个上海成为黑暗、恐怖、使人窒息的地狱。有些老作家不得不隐姓埋名,潜居市井。中青年作家只能巧妙地避开敌人鹰犬的耳目,曲曲折折地写自己要写的作品,有如荆蓁中的野草,石板下的苗芽,在错综复杂环境中艰难出版的几本健康的刊物上,悄悄地透露些春天的消息。第三个时期,1945年8月至1949年上海解放,是百年上海结束黑暗迎接光明的最后时期。抗日战争胜利,国民党政府接收上海,上海重又成为新旧力量斗争的一个主战场,革命的、进步的文化阵地,比“孤岛”时期广阔得多,力量也雄厚得多,文学作品的创作和出版有一度非常活跃。这套文学作品系列,可以说基本上体现了那十年间上海文学工作者的战绩,也基本上从侧面反映了那个时代。
这样一个充满战乱、动荡、搏斗的年代,在拥有千年文化传统,又具有“五四”运动后丰富的新文学基础的中国文坛,必然得到充分的、多方面的反映。作为中国最大都市的上海,作为新文学运动重要基地的上海,那十年中国同样呈现出非同寻常的景象。四十年代的上海作家们,在特殊的环境中、特殊的条件下执笔,他们不能像三十年代的进步作家和“左翼”作家们那样热血沸腾地反映时代,接触现实,写出《子夜》、《家》、《雷雨》、《大堰河——我的保姆》、《八月的乡村》,更不能像同时期解放区作家们那样自由自在地放手写《小二黑结婚》、《李家庄的变迁》、《太阳照在桑干河上》、《王贵与李香香》和《白毛女》。然而他们仍然沿着“五四”和三十年代以来现实主义的文学道路,描绘错综复杂的社会生活,直面悲欢离合的乱世人生,赞颂讴歌真、善、美,鞭挞暴露假、恶、丑,表达人民群众的喜怒哀乐。从他们的笔下,读者们鲜明地看到“一边是严肃的工作,一边是荒淫与无耻”。看到豺狼遍地、魑魅横行的同时,仍然有正直、善良、正义的人性,有“涸辙之鲋,相濡以沫”的温馨,有林中的响箭,也有穿透暗夜的晨曦。也许是战乱动荡的年代比较难以安下心来创作长篇宏构,作家们在那一时期大都钟情于中短篇小说、散文随笔和诗歌,似乎它们较易于多方面反映社会各阶层人民的生活面貌,也较易于表现各种不同的创作风格。在“孤岛”和后来沦陷的时期发表,囿于当时环境,小说作者们不能充分揭示对人性的桎梏与摧残,更不能直接展现正义与邪恶的斗争,作家只能选取一个侧面,剖析光怪陆离的现实,隐晦地抒写自己的爱憎。束纫秋(越薪)的中篇小说《投机家》
堪称“孤岛”时期小说的一篇代表作。一群挖空心思发国难财、拼命操纵搅动小民经济生活的投机家,利欲熏心,惟利是图,互相倾轧,尔虞我诈,全不顾老百姓死活,更谈不上国家民族意识。这些吸血鬼,在作者冷峻的笔下一个个活灵活现,丑恶的灵魂毕露,显示出“孤岛”时期社会的特点。
“孤岛”后期和沦陷时期,出现了一批有正义感又有才华的青年作家,他们带着青春的朝露走上上海文坛,以风格清新的小说、散文、诗歌赢得青年读者的喜爱,引起文坛瞩目。郑定文的短篇小说《大姊》,以真挚深沉的感情和朴实无华的手法,塑造了一个挣扎在黯漆的社会底层生死线上的坚强女性形象,催人泪下。作者在贫病交加中不幸英年早逝,更使人心痛。当时还出现一批以历史故事、旷野风情为题材的小说,使人们耳目一新。例如沈寂(谷正魁)的《大草原》同另一些短篇小说《鬼》、《大荒天》、《盗马贼》带着读者远离上海这座乌烟瘴气的大都市,走入完全陌生的天地,呼吸一股强劲、剽悍的气息。上海的读者熟悉的是花前月下、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忽然看到如此强烈、粗犷的感情纠葛,不禁目眩神摇。其实作者另有一番苦心,他后来回忆自己在上海读大学开始写作时的心情:“军国主义铁蹄蹂躏我国土,屠刀残杀我们同胞,人的生命不如蝼蚁,但仇恨和希望始终蕴藏在人们的心底。当时像我这样的青年学生,犹如被关在樊笼里的小鸟,失去自由,向往光明,只能望外面广阔的天地,发出微弱的反抗的呼鸣。”这种心情,这种梦想和追求,几乎是当时上海青年作家所共有的。
乱世年月,为贫困所迫的知识分子们驮着加倍的心情重荷。他们良知未泯,爱国爱民的热火未熄,不愿做铁蹄下的顺民,却不得不面对横暴的处境逆来顺受;他们不愿像周围一些自甘堕落的人沉沦下去,却又不得不为家庭妻小和生计忍辱负重。彷徨无计,度日如年,求死不能,求生不得。从吴岩的中篇小说《株守》中可以听到他们无可奈何的叹息、颤悸和挣扎。同类题材在上海完全沦陷的三年多里出现得不少,短篇小说和诗歌散文中更多。读者们可以从字里行间去找寻言外之意、弦外之音。在窒息的高压气氛下,还能忍着饥寒贫病,用一支笔曲折地写作,其艰辛窘迫情况,不知今天的读者能不能体会? 四十年代前期作品主流,应该说仍是“五四”和三十年代以来的现实主义传统,它们的政治倾向也是以爱国、正义和健康的为主,对读者特别是青年的影响,也是不容忽视的。那个时期,真正落水附逆、鼓吹什么“和平文学”、“大东亚文学”的文人屈指可数,那些狗屎不如的“作品”早已被扫进历史的垃圾堆。今天若有人漠视这个历史事实,将沦陷区文学作品轻率地不加分析地加上“汉奸文学”、“包情文学”或其他帽子,我以为,如果不是由于不了解实际情状又未加细致的调查和分析,至少也是一种极不负责的态度。 随着抗日战争胜利的爆竹声,八年中“飘泊西南天地间”的作家们纷纷沿陆路和水路回到上海,带来他们的新作。那些仍滞留大后方的作家,也将作品寄到上海来发表和出版。大型文学刊物《文艺复兴》问世,《中国作家》、《文艺春秋》、《文坛》、《幸福》、《人世间》等杂志也先后出版。一时间上海文坛重又呈现“复兴”的景象。世界反法西斯战争伟大胜利,民主自由空气空前高涨,整个中华民族经受了一场血与火的严峻考验,提高了政治觉悟,也增强了凝聚力。时代的巨大进步,自然要反映到文学艺术创作上来。作家们的精神状态和创作心情,都大大不同于三十年代和抗战岁月,我们都能呼吸到时代的气息,谛听到时代的脚步声。
上海这个中西交汇、五方杂处的大都市,在文化艺术方面从来具有广泛性、包容性的特点,对各种流派各种风格都不排斥,都能吸收。以小说而论,京派小说、海派小说、新文学小说、通俗小说、鸳鸯蝴蝶派言情小说、武侠小说都可以找到发表和出版场所,都拥有自己的读者。那些思想反动、内容黄色、格调低下的,虽然也能混迹书肆,散布些毒素
霉菌,但终究必定遭到读者和同行的谴责和唾弃,没有多少生命力,毕竟已经到了二十世纪四十年代。那一时期的文学作品,在反映时代、反映生活的广度和深度方面,较之战前有了新的扩展、新的开拓,创作风格和流派异彩纷呈。抗日战争胜利后国民党统治下的广大城乡,反动政府倒行逆施,贪婪地掠夺胜利果实,疯狂地发动内战,抽丁征粮,横征暴敛,弄得民不聊生,甚至家破人亡。血淋淋的现实教育人民群众在痛苦中觉醒,在困境中奋斗,必然要走上抗争的道路。跟着共产党推翻旧社会,寻求翻身解放,几乎成了四十年代后半期文学作品共同的趋向和作家们自觉寻找的主题。
作为一个曾在上海度过四十年代岁月的文艺青年,我也感到有不足处。那就是它缺少几个重要的门类。首先是诗歌。“孤岛”时期的沦陷时期,在上海的报纸副刊和杂志上,时有动人的诗作。四十年代后期,光明与黑暗大较量的年代,更有许多广为传诵的名篇。其次是杂文。即使荆棘丛生、魑魅横行时的报刊上,也仍然有一批杂文家用“奴隶的语言”发出的愤懑和呐喊。到了抗战胜利以后,民主浪潮不可遏止的年月,进步报刊不断出现投枪匕首式的杂文,表达人民的爱憎,刺向专制、独裁的蒋家王朝。鲁迅的精神,鲁迅的传统,使杂文得到很大的发展。此外,似乎也不能忽略当时民主运动特别是学生运动中被广泛欢迎并且起了鼓舞和教育作用的独幕剧和活报剧。这些都是构成上海四十年代文学的组成部分,不能缺少的。我很希望“作品系列”的编委会和出版社再接再厉,继续编辑出版,使这套丛书更加丰富和完整,这大约不算是过分的要求吧?
(《上海四十年代文学作品系列》共八卷分别为中篇小说集《投机家》、《虹桥》,短篇小说集《喜事》、《一吻》、《迷楼》、《团圆》,纪实文学集《新生》、散文集《长夜行》。上海书店出版社2002年6月出版) 《书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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