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时节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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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正是绵绵细雨，按照节令，已是立夏时分。清明节已经过去了一个月，可对家乡的山山水水，对故去亲人的思念，还是未减。倚在窗前，极目眺望，看见的依然是幢幢高楼，偶尔有飞机掠过。青翠的群山，低飞的燕子，烟雾朦胧的春天，只存留在记忆中。

现代社会的节奏，无奈地牵绊住我们的脚步，束缚了回乡的念头。清明时节的纷纷细雨，再也无法打湿自己的脸庞，于是只能让两行泪水，清晰地流淌；只能在深夜的时候，遥寄哀思，在睡梦中回趟家乡，到亲人的坟前拔去几株野草。

那时，还年少，只记得清明时节，总要下几天绵绵细雨。家乡有清明上坟的习俗，这是一代一代传承下来的。奶奶总是提前几天就开始准备纸钱香烛，放到堂屋神龛前供着。每天晚上忙完家务后，坐在油灯前，往吃饭的八仙桌上摆放大张的白纸，一张一张地折叠，叠好后，拿着大剪刀，慢慢地剪，剪完一张，缓缓地捋开，抖散，一顶细长细长的纸伞就出现在我面前。我很好奇，问奶奶，这是什么，干什么用的。奶奶就轻声细语地说，这是像招魂幡一样的东西，清明节那天插在祖先坟头，作为祭奠。我不太明白祭奠是什么意思，只是觉得剪着好玩，于是也吵着要剪，奶奶拗不过我，就随我歪歪扭扭地剪去，但一直紧张地看着我，生怕我铰了手指头。一个晚上剪个几顶，慢慢地就积攒了一竹篮。

清明节一早，天蒙蒙亮的时候，简单吃过早饭，爷爷便从神龛前取下纸钱香烛，放进一个竹篮里，将奶奶剪好的那些纸伞放在上头，再带上些鞭炮，领着我去上坟，奶奶则倚着大门默默看着我们。经过春天的几次雨水，山上青翠，祖先坟头便也是野草丛生。爷爷用随身带着的镰刀，慢慢地认真地割着草，边割边对我说，那些坟头草长得多高的，多半是子孙不孝，孝顺的子孙决不会让祖先坟头长那么高的野草。割完草，爷爷在墓碑前点燃香烛，燃起纸钱，插上纸伞，招呼我随他跪下，然后双手合十，低声地念叨着什么。而我总是左顾右盼，觉得既新奇又陌生。

祭奠回家，奶奶总是停下手里忙活的家务，接过爷爷手里的竹篮，问，坟头上草又很高了吧，你有没有好好说说家里的事情，让先祖好好保佑最小的这几个孩子，健健康康，好好学习呢。那个时候的奶奶，让我感觉她特别地虔诚，比那些敲木鱼的和尚还虔诚。

如今，九泉之下的奶奶也应该还在念叨这几个孩子是不是平平安安吧。奶奶的坟头也应该是纸幡飘扬，杂草不生吧。父亲在清明节过后，打电话告诉我，他回家给奶奶上坟了，代我向奶奶禀告了工作生活情况，代我拔去了奶奶坟头的野草，烧了三炷香。我顿时在泪眼婆娑中，似乎看见了奶奶一贯慈祥的面容，看见了她拄着拐杖站在路边等我回家的样子，看见了她立在门边送我离家的样子……

这两年的清明，慢慢地对我产生着重要的意义，因为奶奶的去世。可是，每到清明，我却也越来越愧疚，因为我从没有回去过，没有去给奶奶上坟，去亲手拔拔坟头的杂草。我想，下次回家乡，一定第一时间去奶奶坟前上柱香，好好陪陪她，也让清明时节的细雨，再覆在我的肩头，就如同奶奶的手仍然在轻抚我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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