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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 要】 本文从翻译与创作互动的视角,探究闻一多诗论与译论的互文性,他的译诗思想与他的诗论一脉相承、互为发明,认为同诗作一样,译作也要讲究格律;闻一多诗歌创作与翻译实践互推互动。
【关键词】 闻一多;翻译与创作;诗的格律;“建筑美”
作为现代中国著名诗人、学者、爱国民主斗士,闻一多是学贯中西、博古通今的一代大家。闻一多在诗歌创作、文学研究等方面取得的成就,人所共知。除此之外,他在诗歌翻译实践和理论方面也有很大的成就。近年来也有这方面的研究, 但专门探讨其诗人身份和译者身份的相互关联的研究成果,似乎并不多见。因此,本文拟从翻译与创作互动的视角,探究闻一多诗论与译论的互文性,及其诗歌创作与翻译实践的互推互动。 一、20世纪初翻译与创作的互动图景
20世纪初期,尤其是“五四”以后的30 年,正是中国文化与文学的转型期,翻译与创作活动十分活跃,出现了中国历史上的第三次翻译高潮,正是“著述如云,翻译如雾”。[1]这一时期文学翻译与创作之间的互动图景,比中国历史上以往任何时代都来得生动鲜明,成为一大景观。大多数作家,在从事创作的同时也把翻译作为副业,这成为一种普遍现象。 一大批作家,包括鲁迅、周作人、郭沫若、徐志摩、闻一多、林语堂、梁实秋等,他们又都是翻译家(者),译家兼作家的双重身份,使得他们对翻译与创作的关联有着独到的看法与见解。这些看法与见解,自然体现在他们的创作与翻译实践中,同时还大量出现在各种翻译话语中,如序、跋、说明、题记,以及他们对译者或译作的评论文章。
在这一大变动的时期,翻译往往被赋予了思想启蒙、文学革命的使命。对此,许多作家兼译家都有自己的表述。郑振铎说,“翻译者在一国的文学史变化最急骤的时代,当是一个最需要的人”,为“幽暗的中国文学的陋室”打开了“几扇明窗”。 卞之琳将自己的译文集起名为《西窗集》。关于创作与翻译的关系,郭沫若认为,“翻译是一种创造性的工作,好的翻译等于创作,甚至还可能超过原作”。[2]朱自清曾谈到诗歌翻译:“译诗对于原作是翻译,但对于译成的语言,它既然可以增富意境,就算得一种创作”。[3]这一时期,翻译与创作之间呈现出良性互动的关系。一方面,译事的繁荣,为新文学创作提供了借鉴的资源,模仿的样本;另一方面,新文学创作对翻译活动提出了更高的要求。五四新诗创作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以胡适、郭沫若等为代表的一批现代作家,积极译介英美意象派诗歌,以及欧洲浪漫主义诗歌,受此影响,新诗实现了“诗体大解放”。但在走向“自由化、散体化、白话化与平民化”的过程中,新诗又面临着诗性丧失的危险。以闻一多为代表的新月派起而纠正,积极倡导译诗的格律并身体力行,使新诗的发展走上正轨。
更重要的是,这一时期的翻译批评登堂入室,构成文艺批评的重要部分。这些翻译批评有的独立成篇,有的糅合于其他文艺批评文章,目的是为了规范翻译活动,提高翻译质量,促进本土文学创作。翻译与创作并举,对于翻译价值的认可,以及翻译批评与文艺批评的交融,体现了文学转型时期翻译与创作的相互融合,反映了新文学作家对外国文学的模仿与借鉴。
二、闻一多诗论与译论的互为发明
在其著名诗论《诗的格律》一文中,闻一多打了一个形象的比方,拿下棋来比作诗,如果说“棋不能废除规矩,诗也就不能废除格律。”没有了规矩就没有了棋的趣味,同样,废除了格律也就没有了诗的趣味。因为“诗的所以能激发情感,完全在它的节奏;节奏便是格律。”诗人必须“戴着脚镣跳舞,并且要戴别个诗人的脚镣。”“只有不会跳舞的才怪脚镣碍事,只有不会作诗的才感觉得格律的束缚”。[4]这些话通俗形象地说明了格律之于诗的重要性。诗从来就没有脱离过格律或节奏,没有节奏的诗是不存在的。并且尖锐指出,相信诗可以废除格律,完全是出于好时髦、偷懒、甚至是藏拙的心理。
闻一多倡导新诗格律化,他认为,格律可以从视觉和听觉两方面来讲,属于视觉方面的格律“有节的匀称,有句的均齐”。属于听觉方面的“有格式,有音尺,有平仄,有韵脚”。如果“没有格式,也就没有节的匀称”,如果“没有音尺,也就没有句的均齐。”[5]文学是占时间又占空间的一种艺术,我们的文字有了“在视觉上引起一种具体的印象”的可能,因此“诗的实力不独包括音乐的美(音节),绘画的美(辞藻),并且还有建筑的美(节的匀称和句的均齐)”。并且宣称,“增加了一种建筑美的可能性是新诗的特点之一。”[6]有人说,他第一个坚持现代中文诗写作中的建筑美,第一个把现代中文诗写得那么优雅、准确。闻一多注重格律,他的大部分作品都有完整的格律体系。他的诗作对格式追求一丝不苟,甚至被人送以“豆腐干体”之雅谑。[10]
闻一多主张写诗要讲究格律,这一点与郭沫若相异。闻一多认为写诗应该如同“戴着脚镣跳舞”,相反郭沫若主张“诗的创作贵在自然流露”,认为“诗不是‘做’出来的,只是‘写’出来的”。闻一多主张:“诗同一切的艺术应是时代的经线,同地方纬线所编织成的一匹锦”,这里的“地方纬线”就是他所说的诗歌的“地方色彩”。闻一多曾批评郭沫若的《女神》不仅形式十分欧化,而且精神也十分欧化,缺乏中华民族的“地方色彩”。[11]
闻一多关于译诗的论述,主要有《莪默伽亚谟绝句》和《英译李太白诗》两篇文章。前者是闻一多对郭沫若从英国诗人菲茨杰拉德(fitzgerald)译文转译波斯诗人莪默伽亚谟的《鲁拜集》所写的评论。后者是闻一多对日本译者小?x薰良英译的《李白诗集》所作的评论。两篇文章虽然都不长,却算得上我国二十年代译学理论探索的经典之作。他的译诗观点,曾有学者做过专门的总结,笔者不打算再做重复性劳动。 我这里要强调的,是他的译诗话语与作诗论点的互文性,或者说二者的相通性。比如说,在《英译李太白诗》一文中,他指出:“在求文字的达意之外”,译者还应该“进一步去求音节的仿佛”。他举的例子是李白的名句“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认为译文“the road to shu is more difficult to climb than to climb the steep blue heaven”中,“两个clime 在一句的中间作一种顿挫,正和两个难字的功效一样的”,而且最巧的是中文“难”字同英文climb一词的声音也差不多。当然,声音的相似完全是一种巧合。不过由此可见,闻一多对于译作要努力做到音节层面相似的一种追求。他认为,“译太白与其注重辞藻,不如讲究音节”。他认为,中文诗歌的“浑金璞玉”太玄妙,“是禁不起翻译的”,因此既要译诗,就只能是“在不可能的范围里找出个可能来”,其观点充满了辩证的思想。需要指出的是,他的译诗思想与他的诗论一脉相承、互为发明。同诗作一样,译作也要讲究格律。否则的话,译作就“太对不起原作了”。[12] 三、闻一多诗歌创作与翻译实践的互推互动
平潮静素漪,/明月卧娟影;/巨崖灿冥湾,/清光露俄顷。/夜气策寒窗,/铿锵入耳警。[14]
这里我们发现,闻一多的译文完全是古典诗歌的格律,根本看不出这是一首翻译作品。说明了他早期的翻译实践中,中国古典诗歌的影响之深。随着时间的推移,年龄渐长,经历渐丰,诗学观念自然也会发生变化。新文化运动的展开,白话文的倡导,时代思潮的影响,也对他的创作与翻译产生影响。因此,他后期的翻译作品,有着和前期作品迥异的语a体风格。请看译诗《山花》的第一节:
我割下了几束山花,/我把它带进了市场,/悄悄的又给带回家;/论颜色本不算漂亮。/因此我就到处种播,/让同调的人去寻求,/当那花下埋着的我,/是一具无名的尸首。[15] 虽然语体是白话文,但是节的匀称和句的均齐――诗的“建筑美”,仍然有着完美的体现。他的译诗之所以成功,是因为他本人就是诗人,诗人译诗,自然是驾轻就熟,比一般译者有着天然的优势,更容易把握与再现诗的意境与格律。
翻译对创作的影响,在20世纪初的中国表现得尤其明显。在这一时期,“原创作品与翻译作品之间没有泾渭分明的界线”。有很多创作是仿拟的作品,或曰“拟作”。曾有研究指出,
徐志摩公开声明,他的新诗《西窗》模仿了艾略特的《序曲》 ;邵洵美的短篇小说《搬家》,在郁达夫看来“大有 george moore 的风味”[19]。闻一多悼念亡女的《忘掉她》一诗,明显有美国女诗人蒂斯代尔《忘掉它》(let it be forgotten)的影子。[9]试将两诗作一比较(余光中的中译;英文原文略): 《忘掉它》(余光中译) 忘掉它,像忘掉一朵花,/像忘掉炼过纯金的火焰,/忘掉它,永远,永远。/时间是良友,他会使我们变成老年。/如果有人问起,就说已忘记,/在很久,很久的往昔,/像朵花,像把火,像只无声的脚印/在早被遗忘的雪里。 《忘掉她》(闻一多作)
忘掉她,像一朵忘掉的花――/那朝霞在花瓣上,/那花心的一缕香――/忘掉她,像一朵忘掉的花!„„忘掉她,像一朵忘掉的花!/如果是有人要问,/就说没有那个人;/忘掉她,像一朵忘掉的花!
蒂斯代尔的诗只有两节,而闻一多的诗有七节,但我们可以明显感到,在构思、意象、句式结构上这两首诗及其相似。闻诗深受蒂斯代尔作品的影响,应该不会有什么疑问吧。 四、结语
闻一多首先是一位诗人,他的诗歌创作对中国新诗的发展做出了重大贡献。他也是一位学者,他的文学研究对中国学术的发展影响深远,我们今天的许多研究都是站在他的肩膀上。他又是一位译者,虽然译作不多译论不丰,但质量上乘均属精品,这也许是他做人与作文的一种隐喻吧。诗人与学者的素养,对他的诗歌翻译实践产生了深刻影响,他的翻译话语有了独有的见解与魅力;反过来,翻译实践同样扩大了诗人与学者的眼界,使他站得更高看得更远,诗歌的创作有了更高的起点,学术研究有了更深远的探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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