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人的怪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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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人的怪诞

作者：古瞒喀

来源：《公民与法治》 2017年第23期



文人的怪诞，与他们的过人才学有关，同时，往往也与他们的经历有着密切的联系。对有的文人来说，仕途上的穷通显黜，有时会像一剂思想上的催化剂，突然使人领悟到了社会人生的真谛。这种彻悟，表现在他们日常言行方面的不凡，也常被世人看作是一种旷达乃至于怪诞的行为。

晚唐著名诗人司空图，曾经官至中书舍人，见朝政日非，宦官掌权，天下之大乱势在难免，自已却又无可奈何，即弃官隐居到离家乡不远的中条山王官谷，与一些名僧优游其间。为了远避祸患，他自号“耐辱居士”，还题了一首《耐辱居士歌》在他平时栖息游玩的“休休亭”上。从歌中“一局棋，一炉药，天意时情可料度。白日偏催快活人，黄金难买堪骑鹤”来看，与其说是在道家思想的影响下追求现实人生的享乐，不如说是逃避现实生活中的矛盾和冲突。

隐居期间，河中节度使王重荣父子十分推重司空图的名声，常常派人给他送来各种礼物，都被他一一拒绝了。有一次，他为王氏作了一篇碑记，作为稿酬，也就是当时人称的“润笔”，王重荣派人送来了绢帛数千匹，司空图无法推辞，就请人将绢帛全部搬到市场上，让人们免费拿取，一天时间里，全部散尽。司空图的这些举止，自然被时人看作怪诞。

司空图到了晚年，思想上更为旷迭。化为自己预置了棺木，还设计并修筑好了墓穴，可说把自己的后事都安排妥了。令人称奇的是，如遇朋友来访，司空图还喜欢请客人到他的墓穴去，就在墓穴里点起蜡烛，宴请客人。来客难免不被墓穴里阴森森的气氛和他这种奇特的方式震慑，既不便推却，又不能不感到几分毛骨悚然。司空图倒是振振有词地开导来人： “达观的人对待生死问题的看法是非常通脱的。你不过偶尔来这儿做一次客，我将来还要永远在这里呢，我尚且不在乎，你还紧张什么？”他饮酒赋诗，引吭高歌，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

文人的狂诞，还表现在为文怪诞而不守规矩。被视为放诞不羁而极富才学的清初文人金圣叹，便是这类奇特的天才人物。金圣叹曾多次参加科举考试，都是因为文章写得怪诞，不为主考者所取。他似乎并不在乎，依然我行我素，在试卷上肆意表达他那独特且闪露着天才光芒的思想。

有一次考试，是以“孟子将朝王”为题，金圣叹干脆在卷子的四个角上各写了一个“吁”字便交卷了事，根本懒得费神去写那些迂阔无际的空泛之论。这样的应试，屡屡遭黜当然是意料之中的了。不过，金圣叹本人毫不在意，他笑着对朋友说： “这样一来，倒是还我一个自由身了。”朋友问道：“自由身三个字有什么出典？” 金圣叹答道：“‘酒边多是自由身’，唐朝张籍的诗句； ‘忙闲皆是自由身’，司空图的诗句； ‘无荣无辱自由身’，宋朝寇准的诗句； ‘三山虽好在，惜取自由身’，朱熹的诗句。”金圣叹读书之多，以及他的学问之渊博固然令人惊叹，而他那自由不羁的思想，以及对封建科举考试的深刻认识，在当时的社会条件下，更是极其难得。

金圣叹曾经批点过六部才子书，有《庄子》《离骚》《史记》《杜诗》《水浒传》《西厢记》，可以说是他呕心沥血之作，据说连顺治皇帝看了他批点的才子书，也很赏识他的才华。然而对许多人来说，金圣叹的讲经，更加吸引他们。金圣叹的讲经范围很广，从读书人的经史子集、诸家笺疏，到佛道典籍、稗官野史，三教九流的内容都涉及了，简直是上下贯通，左右逢源，而且信手拈来，皆成妙语。


听者不仅有读书人，还包括一些出家的僧人，他们为他的精彩讲经吸引，甚至可说到了顶礼膜拜的地步。金圣叹每逢开讲，事先还要吃上一通狗肉，才会精神抖擞。“食狗肉讲经”，使得一些道学先生既恨又怕，自然视其为狂放不羁的人物。

清代还有一位文人邢防，19岁入学为诸生，考试成绩常为优等。然而，有一次应试，考官不喜欢他那不加约束的奔放思想，在他的卷子上写了一个“狂”，看到最后一场的考卷．竞再批下一个“更狂”，结果当然没有被录取。

邢防知道了考官对自己的评语后，满不在乎地对朋友说： “读书人写文章，得到狂的名已经足够了，还要关心其他的什么呢？！”于是，他不再费精力去应付这类科举考试，而是一心创作诗歌和古文，还到各地去漫游，与海内的名家去相争，诗歌写得越来越好。最后，定居在家乡，以卖酒为生。

在今天看来，这些带有叛逆特点的性格的出现，已透露出思想界一股新风气的端倪，预示着一个新的社会时期的将要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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