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脊轩志》注解翻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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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 脊 轩 志

归有光



项脊轩，旧南阁（中国的一种传统楼房，其特点是通常四周设槅扇或栏杆回廊，供远眺、游憩、藏．

书或供佛之用）子也。室仅方丈（一丈见方的地方），可容一人居。百年老屋，尘泥渗漉（lù，水往下渗透。漉：渗出，过滤），雨泽下注；每移案，顾视无可置者。又北向，不能得日，日过午已昏。余稍为修葺，使不上漏；前辟四窗，垣墙周（环绕，围绕）庭，以当（dānɡ，抵挡，挡住）．．南日，日影反照，室始（才，方才）洞然。又杂植兰桂（屈原以“兰桂”譬喻美德）竹（宋代人以．．竹象征志节）木于庭，旧时栏楯（shǔn，栏杆），亦遂（副词，终于，竟）增胜（美好，优美）。借书．．满架，偃仰（犹俯仰）啸歌（长啸歌吟），冥然（玄默貌，既沉静不语）兀坐（端坐，独自静坐。兀：静止），万籁（自然界的各种声响）有声。而庭阶寂寂，小鸟时来啄食，人至不去。三五之夜，明月半墙，桂影斑驳（色彩杂乱错落），风移影动，珊珊（摇曳多姿貌）可爱。

然予居于此，多可喜，亦多可悲。先是，庭中通南北为一。迨（dài，等到）诸父（对男性．．

长辈的通称）异爨（cuàn，烹煮，烧火做饭），内外多置小门墙，往往（处处）而是。东犬西吠，．

客逾（yú，跳过，越过）庖（páo，厨房）而宴，鸡栖（qī，鸟类停留、歇宿）于厅。庭中始为篱，．．．已为墙，凡再（两次）变矣。家有老妪（yù，妇女的通称），尝居于此。妪，先大母（祖母）婢．．．

（bì，旧社会受主人压迫、剥削、役使的女子）也，乳（哺乳，喂奶）二世，先妣（亡母）抚之甚厚。．

室西连于中闺（内室），先妣尝一至。妪每（往往，常常）谓予曰：“某所，而（代词，你<们>，．．

你<们>的）母立于兹。”妪又曰：“汝姊（姐姐）在吾怀，呱呱而泣，娘以指扣门扉曰：‘儿寒．

乎？欲食乎？’吾从板外相为应答……”语未毕，余泣，妪亦泣。余自束发（古人以15岁为成童之年，把头发束起来盘到头顶上），读书轩中。一日，大母过余曰：“吾儿，久不见若（你）．影，何竟（从头到尾）日默默在此，大类（类似，好像）女郎也？”比（及，等到）去，以手阖．．．．（关闭，闭合）门，自语曰：“吾家读书久不效（效果，功效），儿之成，则（用于加强判断，）可．．待乎！”顷之，持一象笏（朝笏，古时君臣朝见时手中所执的狭长板子，用玉、象牙或竹片制成，用以．

比画或在上面记事，以备遗忘。古代自天子到士都执笏，后世只有品官执笏，到清代始废。也称“手板”）

至，曰：“此吾祖太常公宣德间执此以朝，他日汝当用之！”瞻顾遗迹，如在昨日，令人长号（háo，大声喊叫，引申为“哭喊”）不自禁（jīn，禁受，禁得起）。 ．．轩东，故尝为厨，人往，从轩前过。余扃（jiōnɡ，关闭）牖（yǒu，窗子）而居，久之，能．．以足音辨人。轩凡（总共，共）四遭火，得不焚，殆有神护者。 ．项脊生曰：“蜀清（古代四川一位名叫清的寡妇）守丹穴（出产丹砂的矿），利甲天下（天下第一），其后秦皇帝筑女怀清台（《史记·货殖列传》：“巴<蜀>寡妇清，其先得丹穴……清，寡妇也，能守其业，用财自卫，不见侵犯。秦皇帝<秦始皇>以为贞妇而客之，为筑女怀清台。”）。刘玄德与曹操争天下，诸葛孔明起陇中（田垄之中，指农村）。方（当，正在）二人之昧昧（不明，指不被人知道）．于一隅（yú，角落）也，世何足以知之？余区区（渺小的样子，这是谦辞）处败屋中，方扬眉瞬．

目（形容神采飞扬），谓有奇景。人知之者，其谓与埳井（kǎn，坏井，废井）之蛙何异？”

余既为此志，后五年，吾妻来归（夫家称女子嫁往其家）。时至轩中，从余问古事，或凭（倚，．

靠）几学书。吾妻归宁（女子回娘家看望父母；有时亦指男子回家省亲），述诸小妹语曰：“闻姊家

有阁子，且何谓阁子也？”其后六年，吾妻死，室坏不修。其后二年，余久卧病无聊，乃使人复葺南阁子，其制（规模，格局）稍异于前。然自后余多在外，不常居。 ．


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



《项脊轩志》译文

项脊轩，是过去的南阁子。屋里仅仅一丈见方，只可容纳一个人居住。这是已有上百年的老屋子，(屋顶墙上的)泥土从上边漏下来，雨水也往下流；每当移动书桌时，左看右看没有可以安放的地方。又朝北，不能照到阳光，天一过中午就已经昏暗。我稍稍修理了一下，使它不从上面漏土漏雨。前面开了四扇窗子，院子四周砌上围墙，用来挡住南面射来的日光，日光反照，室内才明亮起来。又在庭院里错杂地种上兰花、桂树、竹子等，往日的栏杆，也就增加了新的光彩。借来的书籍摆满书架，我安居室内，长啸高歌，有时又静静地独自端坐，听到自然界各种各样的声音；庭院、阶前却静悄悄的，小鸟不时飞下来啄食。十五的夜晚，明月高悬，照亮半截墙壁，桂树的影子交杂错落，微风吹来，花影摇动，美丽可爱。

然而我住在这里，有许多可喜的事，也有许多可悲的事。 在这以前，庭院南北相通成为一体。等到伯父叔父们分了家，室外设置了许多小门，墙壁到处都是。东家的狗对着西家叫，客人得越过厨房去吃饭，鸡在厅堂里栖息。庭院中开始是篱笆隔开，然后又砌成了墙，一共变了两次。家中有个老婆婆，曾经在这里居住过。这个老婆婆，是我死去的祖母的婢女，给两代人喂过奶，先母对她很好。房子的西边和内室相连，先母曾经来过一次。老婆婆常常对我说：“这个地方，你母亲曾经站在这儿。”老婆婆又说：“你姐姐在我怀中，呱呱地哭泣；你母亲用手指敲着房门说：‘孩子是冷呢?还是想吃东西呢?’我在门外一一回答。”话还没有说完，我就哭起来，老婆婆也流下了眼泪。我从十五岁起就在轩内读书，有一天，祖母来看我，说：“我的孩子，好久没有见到你的身影了，为什么整天默默地呆在这里，真像个女孩子呀?”等到离开时，用手关上门，自言自语地说：“我们家读书长久没有收到功效，这孩子长大，就可以有指望了呀!”不一会，拿着一个象笏过来，说：“这是我祖父太常公宣德年间拿着去朝见皇帝用的，以后你会用到它!”回忆起旧日这些事情，就好像发生在昨天一样，真让人忍不住放声大哭。

项脊轩的东边以前曾经是厨房，人们到那里去，必须从轩前经过。我关着窗子住在里面，时间长了，能够根据脚步声辨别是谁。项脊轩一共遭过四次火灾，能够不被焚毁，大概是有神灵在保护着吧……

项脊生说：巴蜀地方有个名叫清的寡妇，她继承了丈夫留下的丹砂矿，采矿获利天下第一，后来，秦始皇筑“女怀清台”来纪念她。刘备与曹操争夺天下，诸葛亮由务农出而建立功业。当这两个人还呆在不为人所知的偏僻角落时，世人又怎么能知道他们呢？我今天居住在这破旧的小屋里，却自得其乐，以为有奇景异致。如果有知道我这种境界的人，恐怕会把我看成目光短浅的井底之蛙吧！

我已经作了这篇志，过了五年，我的妻子嫁到我家来，她时常来到轩中，向我问一些古代的事情，或者伏在桌旁学写字。我妻子回娘家探亲，回来转述她的小妹妹们的话说：“听说姐姐家有个小阁子，什么叫阁子呀?”这以后六年，我的妻子去世，小轩破败没有整修。又过了两年，我很长时间生病卧床，闲极无聊，就派人再次修缮南阁子，格局跟过去稍有不同。然而此后我多在外边，不常住在这里。

庭院中有一株枇杷树，是我妻子去世那年亲手种植的，现在已经像伞盖一样高高耸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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