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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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路上

凌晨一点多，迈着疲惫的步子，走出了市里的火车站，抬眼望去，虽已深夜，但广场上却仍是满满的人，耳边传来司机们吆喝上车的家乡话，霎那间心底升腾起一股感觉“我回来了”。想起了石川啄木的那首关于乡音的短歌“故乡啊，乡音恋恋，去听乡音，在车站的杂沓中”，平淡如水的话中，涌动地却是一个长时间旅居外乡的作家对于故乡的深深眷恋。文字的力量总是那么神奇，纵然穿越时光，穿越距离，它依旧会找寻到与其感受相同的人群，很幸运，身在火车站的我竟然体会到了与石川先生相似的感觉。

坐上了回县里的出租车，素不相识的人的四个人拼车，没有商量，没有彩排，大家坐上车的第一个反应竟然如此惊人的一致，无论年龄，无论性别，掏出电话，拨下号码，不需多久，从电话那头传来了熟悉的声音，回答的话也是如此一致， “刚下火车，坐上汽车了，一会儿就到了”。凌晨，多少户窗户依然亮着，置身黑夜中，等待着远行归来的人们。车开动了，回头张望，还有许多司机举着一个个县城的名字，等待着，呼喊着。火车站渐渐消失在窗户上，短暂的寒暄过后，汽车被沉默包围，大家或靠着窗户浅浅地睡，或遥望窗外，想着自己的心事。司机有意调小了车上的音乐，在孟庭苇甜美的歌声中，我也渐渐靠着窗户陷入了半睡半醒的状态，耳旁的风声时不时地提示着我，汽车在漫天黑夜中着急地前行，四周不时响起呼啸而过的汽车、货车声。

猛然被一阵香味惊醒，把窗子全都摇下来睁大眼睛努力向外寻找，在树旁的柳树后，隐藏着一排排被白色覆盖的槐树，像是一群聚在黑夜中的白精灵。槐花甘甜的香味借着迎面而来的春风一股股侵入我的鼻子，“冬季到台北来看雨，别在异乡哭泣”也在此时飘入我的耳朵。懒懒地，闭着眼睛，任这甜味，这歌声融为一体，沁入心脾。那一刻，世界仿佛停了下来。

不久前和同学一起散步，路过东操场的一排槐树，同学问我：“你知道槐花是可以吃吗？”呵呵，我怎能不知道呢？小时候，村头就有一排槐树，每当槐花

打苞时，我们就在树下焦急地徘徊，上学路上看看，放学路上看看，等着花悄悄地开，等着姥姥拿着特制的长杆把花从树下干脆利落地捋下来，这以动作意味着我们以后的餐桌上又多了一道美食，多了一道春夏之交的特色，在那个缺少零食的村子里，这无疑是一件重要而又必须隆重的事情。外婆熟练地在厨房忙着，把槐花在盐水里浸浸，捞出来，裹一些珍贵的面粉，烧好地锅，烧好热水，把这些沾满了面粉的花儿撒在箅子上，盖上锅盖儿，蒸上十几分钟，或者多放点面粉弄成饼的形状，撒上一些盐，稍稍在锅里放些油，慢慢地煎着，到两面都成金黄色，亦或者撒上一些糖，在碗里拌一拌，刚刚成形的槐花这时吃起来有一种植物特有的香甜。外婆的去世带走了这几道美食，后来，全家都搬到县里，县里槐树很少，父母工作也比较忙，一旦意识到要吃槐花时，槐花早已经过了最清爽甘甜的时节。就这样，很久没能再次吃到那些满含思念的小零食。

回过神来，看着窗户上闪动着一张张模糊的画面，车灯时不时照着公路旁的路标，34km,23km,11km，近了，离那个生命里永远无法忘却的地方慢慢地近了，心中涌动的不是意料的喜悦，而是一阵阵莫名的踏实。路旁的白桦树一根根向后退去，眺望着前方的路口，红灯在上方不停地闪着，昏黄的一排路灯无力地驱赶着黑暗，我知道，到了，“师傅，三里桥停下。”下了车，熟悉的桥，熟悉的河，河边站着一个黑黑胖胖的身影，我没有迟疑，径直地走过去，一束手电筒的光向我晃了晃，问道“儿子，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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