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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浦猿夜愁,黄山堪白头。 清溪非陇水,翻作断肠流。 欲去不得去,薄游成久游。 何年是归日,雨泪下孤舟。 【前言】
《秋浦歌·秋浦长似秋》是唐代诗人李白的组诗《秋浦歌十七首》的第二首。全诗内容丰富,情感深厚,从不同角度歌咏了秋浦的山川风物和民俗风情,同时在歌咏中又或隐或现地流露出忧国伤时和身世悲凉之叹。全诗语言浅白如话,但语浅情深,含思隽永,蕴意深厚。 【注释】
⑴秋浦:县名,唐时先属宣州,后属池州,即个安徽贵池县。县境内有秋浦水,县因以得名。
⑵黄山:此指池州市城南七十里的黄山岭。为区别黄山市之黄山,当地俗称小黄山。白头:山顶积雪之谓。
⑶青溪:即清溪,源出今安徽池州市南九华山,流经贵池县境,至清溪口注入大江。陇水:河流名。源出陇山 ,因名。北魏郦道元《水经注·渭水一》:“渭水又东与新阳崖水合,即陇水也。东北出陇山,其水西流。〞汉乐府有《陇头歌》云:“陇头流水,鸣声呜咽。遥望秦川,肝肠断绝。〞
⑷薄游:漫游,随意游览。唐李嘉祐《送王牧往吉州谒王使君叔》诗:“细草绿汀洲,王孙耐薄游。〞
⑸雨泪:谓泪如雨下。晋陆云《吊陈永长书》之四:“东望贵舍,雨泪沾襟。〞 【翻译】
夜猿在秋浦水上哀鸣,连附近的小黄山也愁白了头。青溪虽非是陇水,但也发出像陇水一样的悲咽之声。我想离开这里,但却因故而去不得;本来打算暂游此地,但却滞留此地而成了久游。何年何月才能回家乡啊,想至此不觉在孤舟上潜然泪流。 【赏析】
李白在《秋浦歌十七首》中,有四首都写到秋浦的猿。“猿声催白发,长短尽成丝〞〔其四〕。“山山白鹭满,涧涧白猿吟〞〔其十〕。而以“秋浦多白猿,超腾假设飞雪。牵引条上儿,饮弄水中月“〔其五〕专咏白猿最为生动活泼,栩栩如见。这只“夜愁〞的猿,似应也是白猿。诗首二句由猿的白,联想到人的白头。据《江南通志》:“黄山在池州府城南九十里,高百余丈〞。“猿愁〞以至于使人“白头〞,这自然是夸张写法。稍后白居易诗云:“人生四十未全衰,我为愁多白发垂。何故
水边双白鹭,无愁头上也垂丝〞〔《白鹭诗》〕。后来辛弃疾词云:“人言头上发,总向愁中白。拍手笑沙鸥,一身都是愁〞〔《菩萨蛮》〕。他们都反说白发并不总是和愁有关的。而浪漫主义诗人李白偏用一“堪〞字,语气肯定,和“猿声催白发,长短尽成丝〞一样,其含意与白诗辛词都恰相反,李白似是堪信不疑的。
次二句“青溪非陇水,翻作断肠流〞用翻进一层写法。青溪即清溪,在池州府城北五里,源出考溪,与上路岭水合流,经郡城至大江。李白《清溪行》云:“清溪清我心,水色异诸水。……人行明镜中,鸟度屏风里〞。刘长卿《北归次秋浦界清溪馆》:“万岭猿啼断,馆村客暂依〞。可见清溪的山光水色,风光秀美。“陇
水〞,它位陇首〔亦名陇坂、陇头〕山上,据《三秦记》载:“其坂〔山坡〕九回,上者七日乃越。上有清水四注下,所谓‘陇头水’也〞。《陇头歌》曰:“陇头流水,鸣声呜咽。遥望秦川,心肝断绝〞。又日:“陇头流水,流离山下。念吾一身,飘然旷野〞。李白《古风五十九首·二十二》亦云:“秦水别陇首,幽咽多悲声〞。本来,清音琮,如鸣佩环,且又光可鉴人的清溪水,却反转如陇水一样的令人断肠!显然这里是含有诗人李白“念吾一身,飘然旷野〞的呜咽感情的。
谢榛《四溟诗话》云:“景乃诗之媒,情乃诗之胚,合而为诗〞。“然〔情景〕二字亦分主客。情为主,景是客〞〔李渔《窥词管见》〕。因为诗人先有“黄山堪白头〞之愁情,故觉美好的青溪反而如肝肠断绝的陇水了!当李白流夜郎途中,行经夔州白帝城,遇赦得还,舟行三峡,他听到“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早发白帝城》〕。此刻的“猿声〞,在遇赦的李白听来,虽身在三峡,想来也不会感到“高猿长啸,属引凄异。空谷传响,哀转久绝〞而“猿鸣三声泪沾裳〞〔《水经注·江水》〕吧。历代的评论家们又总是赞“入猿声一句,文势不伤于直〞〔沈德潜《唐诗别裁》〕。“中间却用‘两岸猿声啼不住’一句垫之;无此句,那么直而无味。有此句,走处仍留,急语仍缓,可悟用笔之妙〞〔施补华《岘佣说诗》〕。更有评者曰:“妙在第三句,能使通首精神飞越。……晋王廙尝从南下,旦自寻阳迅风飞帆,暮至都,廙倚舫楼长啸,神气俊逸,李诗即此种风概〞〔桂馥《札朴》〕。“精神飞越〞,“神气俊逸〞,何曾有一点“凄异〞、“哀转〞,更不用说“泪沾裳〞、“堪白头〞了。明乎此,那么对本诗前四句的了解会更深一层。
接以“薄游成久游〞来述“断肠〞之情。“薄〞者,少也,短也。这里有短暂意。连上句似说:欲离开池州而不得,原只想暂住,结果却住久了。上首曾讲李白有过两次长期漫游:一次,他“仗剑去国,辞亲远游〞〔《上安州裴长史书》〕二十五岁的时候,离开“峨眉山月半轮秋〞的蜀地,游历了长江中下游一带及长安、洛阳、太原、东鲁等地,约有十年之久。第二次在天宝三年〔744年〕离开长安后,东游梁宋,齐鲁,南下剡中》北还往来于长江中下游一带,然后北上东鲁省家。后又北上游燕蓟。安史之乱爆发前三四年,他往来于宣城、金陵、广陵等地。这前后又有十年之久。他的长期漫游,虽有“此行不为鲈鱼鲙,自爱名山入剡中〞〔《秋下荆门》〕热爱大自然的一面;但早期他四处“遍干诸侯〞,或隐逸学道,都抱有走所谓“终南捷径〞的入仕目的。后期的“五岳寻仙不辞远,一生好入名山游〞〔《庐山谣寄卢侍御虚舟》〕求仙访古,或“挥斥幽愤〞〔《暮春江夏送张祖监丞之东都
序》〕,那么寻求精神上的寄托更多一些。但无论何时,他都身在江湖,心存魏阙,
“欲寻商山皓,犹恋汉主恩〞〔《别韦少府》〕;“怀恩欲报主,投佩向北燕〞〔《赠宣城字文太守兼呈崔侍御》〕;只是“帝乡三千里,杳在碧云间〞〔《登敬亭北二小山余时客逢崔侍御并登此地》〕。可知,李白原是欲“薄游〞的,他希望“事君之道成,荣亲之义毕。然后与陶朱留侯,浮五湖,戏沧洲’〔《代寿山答孟少府移文书》〕。可是此时恰恰倒了过来:“道〞未成,“义〞未毕,却先“浮五湖,戏沧洲〞而竟成为“久游〞!此绝非己愿,故有下面更为沉痛的一结:“何年是归日?雨泪下孤舟〞。“归日〞,并非归家之日,而是归国之日,即再得朝廷征召,实现他施展抱负,报效国家的理想。上用探问的口气,表示连自己也觉得渺茫,以致泪如雨下,而这“孤舟〞怕也有装载不下了!
梅圣俞云:“作诗无古今,唯造平淡难〞〔《读邵不疑学士诗卷杜挺之忽来因出示之且伏高致辄书一时之语以奉呈》〕。此诗通首浅白如话,看似“平淡〞,但语浅情深,含思隽永,蕴意深厚,与那些淡而无味之作,何啻霄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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