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日葵没有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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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学生与社会

向日葵没有眼泪

江苏省郑集高级中学2015届高三（12） 董奔

窗下，院中，一枝繁茂的向日葵花盛开，飘来抹抹暗香。

窗内，桌上，静静地躺着两枚硬币，猛地，心里一颤，一股酸楚涌上心头。于是开始，开始怀念你的味道。

愿你，在那里，一切安好。

十月，阳光灿烂，向日葵开的甚好，而你，抱着七个月就出生的我，哭得像个孩子。

听说，步履蹒跚的你上山拾柴卖钱，只为让我喝上一口米汤；听说，是你日日夜夜真诚的祈祷打动了上天，我幸存了下来。你抱着我亲了又亲，始终不愿放下。听说„„

我六七岁的时候，你已经很老很老了。独自一人住在村外的一间破房子里。自己做饭，自己打水，无人照料。没有水的时候，你便会一如既往的祈祷，祈祷着雨水，上天也总会遂了你的心愿。

是的，你被驱逐了，大概是因为你儿子嫌弃你，嫌弃你不懂得融入他的生活，嫌弃你经常为了省水而不洗澡，嫌弃你吃饭时只挑菜叶。在我看来，他们只是嫌弃你没有利用价值。因为你的丈夫早已死了，并没有留下任何值钱的东西。

后来，你又被他们接了回去，不知从哪里得到的消息，他们说你有些金首饰，便百般讨好你。你似乎也明白了些什么，夜里，独自一人从城里走回了你那破旧的家。依旧一人，一影，一床，一灯，还有一颗几近破碎的心。

每次，我从外面玩耍回来，总要经过你那里，你都像是在等待着我，而我也会走过去。你总会用你那干瘪却充满老茧的手牵着我向里走去，用衣服擦擦布满灰尘的板凳，示意让我坐下。然后咧开那没有一颗牙齿的嘴：“你吃，你吃。”可每当这时候，外面都会有很多小伙伴在嘲笑我：那么脏的饭也敢吃，那声音虽小，但却像是一把尖刀，深深地扎在我心里，刻在我的脑海里。我愣了一下，看着面前的饭，却再也张不开嘴，你的笑渐渐僵持在脸上，也不再咧嘴。

渐渐地，我开始有意无意的疏远你，疏远你那破旧的房子与很脏的饭菜。 后来，我每次经过你的房子时，都会停下脚步，但每次我都会挣扎着离开。然而那次，你却在村口等我，我尴尬的从你身边走过，你颤着手，捏住了我的衣角：“仔儿，我给你一元钱，你能陪陪我吗？”本该离开的我，不知是为了这一枚硬币，还是为了别的什么，竟答应了。我跟你来到了房子边，你颤巍巍的指向墙边，天啊，竟有一枝向日葵，开得甚好。刚才还担心被别人发现与你在一起的我，现在却笑从双脸生。

你告诉我，向日葵是最爱笑的花；你告诉我，向日葵没有眼泪。 从那以后，我就会时不时地去看看那枝向日葵，顺便看看你。

然而，这终究是被小伙伴们发现了，他们故意在我面前高声谈论你，故意笑我，骂我。于是，我再也没有出现在你的房前。

你依旧站在村口等我，手里拿着两枚硬币，说要和我说说话，而我却恬不知耻的收下之后，漠然回头，说了一句：“我现在没空„„”你那堆满皱纹的脸上变得毫无表情，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连你都这样，好，我知道了„„”我张


了张嘴，想喊你一声，但是自尊心作祟，还是没有。只是看着你的背影，渐渐消失。

我分明听见你的心彻底碎了。 离开了家乡，去外地上学，心里牵挂的唯有那枝繁茂的向日葵，那人，那房。 高一那年，爸爸和我去老家接你到城里过年，当火车启动的那一瞬间，你说:“仔儿，外面的柜子怎么会移动？”

霎时，我的泪溃不成军。

吃饭的时候，你还是在挑拣菜叶吃，并乐在其中。爸妈挑了一些易嚼的肉，放在你的碗里。你看了看，慢慢的将肉移向我碗里，再次咧嘴笑了。我看着你布满岁月痕迹的脸，却笑得像个孩子时，心里像打翻了一车柠檬一样，酸„„

晚饭后，你把我叫到屋里，小心翼翼的从棉袄里拿出一个小包，打开，是葵花籽，我有些惊讶，你竟还记得我喜欢那枝向日葵，并把它的笑容带来了。

你终是走了。送你到车站，看着你离开时萧瑟的背影，我明白朱自清为什么会哭了。那背影，承载了你一生的辛酸。

十月，我回到了老家，提着在城里买的瓜子，却忘了你没有牙，徒惹一场笑话。

十一月，我又回来了。你病了。我走到小屋外面，推门而入，一如既往的萧条，那灯依旧是暗的，碗，依旧是空的。不是说的轮流照顾吗？为什么会是这番场景。我轻喊了一声：“太奶奶... …”

你没有回应。

“太奶奶… …太奶奶… …” “是仔儿吗？是仔儿吗？”

我走过去，想扶你起来。你说疼，却不说哪里疼。 你小心翼翼的递给我一个包裹，说：“这是留给你的，收好。” 两个月后，我又回来了。 只因，你走了。

我哭了一路，泪水淹没了我的视线。再不会有人带给我葵花般的笑，再也不会有人花钱让我陪她说话。再不会，有人如你般待我。

你的棺材放在小房的门口，我跑到家时，小叔们正在翻找着什么，我走到棺材旁，却正好听到小叔咒骂了一句：“到底放哪了！不会就是这罐破硬币吧！这值几个钱！”我猛然抬头，冲到小叔身旁，一把夺过陶瓷罐。满满一罐硬币坠得我的手隐隐发疼。

我哽咽着，却没有流泪。因为你告诉我，向日葵没有眼泪。

清明节的时候，很多人都在你的坟前说说笑笑，连表面的悲伤都没有，我这才知道，你生病是已久的事，为什么会一直拖着，纸能包得住火吗？

我拿着包裹走到坟前，轻轻地说：“太奶奶，对不起，你留给我的东西我不能要… …”

转身，将太奶奶留给我的包裹狠狠地砸向他们，红着眼大吼道：“这就是你们惦记的东西，还给你们！”

包裹里滚出几个金首饰，他们便扑了上去… … 那天，我手里拿着包裹里的一张照片，你这一生唯一的一张照片，转身离开。我恨他们，但想到向日葵没有眼泪，只会笑，那颗未成形的仇恨之心轰然倒塌。

一阵凉风拂过，窗外的向日葵吹过了我的脸颊。湿湿的，凉凉的。顿然把我从回忆中拉了回来。


太奶奶，我想你了… …

太奶奶，谢谢你，谢谢你抱着我不愿放下。 谢谢你，在黑暗中，一下辨出我的声音… … 如果，有来世，请你等我---- 等我陪你看会移动的柜子… … 如果，有来世，我定会陪你----

陪你种一院的向日葵，看花开花落… … 太奶奶，我想你。 愿你，一切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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