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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小物见真情:读汪曾祺《人间草木》有感
作者:基语馨
来源:《文学教育》2019年第03期
内容摘要:汪曾祺的《人间草木》一书是适合在午后闲暇里,坐在阳光下读的一本书。每每这样读起,便有心灵净化之感。之所以能让读者在日常忙碌之余感受到一抹来之不易的平静欣喜,这都要归功于汪曾祺的下笔之真与用心之诚。能把“草木”写“真”是要费大功夫的。本文就“如何由小物写出真情”一问题,从作者的眼光到作者的关切开辟出两个方面进行分析。 关键词:以小物见真情 汪曾祺 《人间草木》
汪曾祺擅长写“小物”,从春花秋果写到鱼虫鸟兽,从人间草木望到世间风物。他从不屑于抓写作的主旨,导致他手中的笔常常恣意放流,原本是要写写炽炭色的杨梅,可不一会儿却跑到卖杨梅的花帽子姑娘那儿去了。看似笔头漫无章法,却不无道理,哪有光看杨梅而不为雨季里娇声吆喝的卖梅姑娘动容的呢?只要是”小“的,汪曾祺都爱看爱写。
写“小物”倒也不是为了以小见大,见微知著,什么人才擅长以小见大呢?语文试卷的出题老师,准备应试考的学生和哲人。汪曾祺不是阅读理解的出卷老师,甚至汪曾祺的散文也不是出题老师们所青睐的类型,实话说,比起鲁迅的散文来说,《人间草木》里的每一篇都太“简单了“。汪曾祺不会讽刺挖苦,也不会隐喻,他的文字里流露出的是他对花草鱼虫的怜爱,对小人物的关切与感怀。每一种情感的释放都是直接的,不假修饰的,甚至包括他对世间不公表达出的愤怒——“这他妈的文化大革命!这叫什么事儿!”——都是真切的。
汪曾祺也不是哲人,他的文章里并没有多少被时代赋予的伤痕,他从不发问:为什么,而写出的尽是为哲人所鄙夷的“无缘由的美好”。难道没缘由而来的愉悦和幸福感就是虚假的吗?汪曾祺的《人间草木》就告诉世间什么是浪漫主义者的真情。这一份“真”是来源于骨髓的,来源于汪老的性格。将文章写出浪漫主义的真情实感是汪老的天赋。我一直认为有些文人的成就是时代赋予的,比如若是鲁迅脱离了那个启蒙的时代还会是今天的鲁迅吗?文人的时代镣铐往往太过牢固。而汪曾祺的成就仿佛是与生俱来的,不管于哪个时代,汪老的文章中的小物真情都能留给我们深刻的感动。
能把“草木”写“真”是要费大功夫的。如何就小物写出真情呢?一是要有尊重的眼光,二是要有对于众生的关切 一.以尊重之眼神看草木
在曹雪芹笔下,草不是草而是仙草,林黛玉的至纯至洁则是仙草之高洁极净的映照。曹雪芹称草木为“净物”,而屈原更是以草木自比,将草木人格化,扈江离与辟芷兮,纫秋兰以为佩,使的香花香草成为其精神品格的象征。然而如今的文学教育中缺少了就是屈原、曹雪芹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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样的大文学家对草木的尊重,没有尊重何来真情呢?当代的文学教育培养了越来越多“为赋新词强说愁”的人,他们写的“小物”已经是形式化的“小物”,千遍一律,毫无灵魂。比如提到向日葵,一定会写到“积极阳光,努力向上”;提到蚂蚁,怎么也逃不过“渺小中的伟大,勤劳”等“关键词句”,而写下这些词句的作者通常在写作时思维是停滞的,感情都是空洞的。“余虽不敏,然余诚矣”,汪曾祺的文字中或许看不出什么华丽的辞藻,巧妙的技巧,但是他对“小物”的尊重和真诚却显而易见。文人写草木的同时,草木也反映出文人的灵魂。如《人间草木》中写道:
“都说梨花像雪,其实苹果花才像雪。雪是厚重的,不是透明的。梨花像什么呢?——梨花的瓣子是月亮做的。”辞藻不加修琢,读起来却自由自在,自适自然。这样俏皮又不失天真的比喻,多半只出于未经考试“摧残”过的孩童嘴里。孩子们的诗歌总是巧夺天工,恰恰是因为他们观察“小物”之细心真心,而不是目的性地去想象。而汪曾祺正是保留了这种眼光。汪曾祺写腊梅花:“满树繁花,黄灿灿地吐向冬日的晴空,那样地热热闹闹,而又那样地安安静静。”写秋海棠:“我每看到秋海棠,总要想起我的母亲。”写秋葵:“秋葵风致楚楚,自甘寂寞,不知道为什么,秋葵让我想起女道士。”写爬山虎:“沿街的爬山虎红了,北京的秋意浓了。””虽说草木无情,但作者用真情体察,使得无情却有情。以草木花鸟这些“净物”“小物”为友为伴,人也变得本初般的纯洁,温暖。佛说的一草一木皆有情,一花一叶总关禅也不过就是如此吧。 二.以真诚之关切品人间
汪曾祺之所以能把小物写出彩,正是因为他把自己也看作世间的“小物”。把自己看作世间同鸟兽鱼虫花草树木一般平平无奇的一份子,才会对万物慈悲,对小物多情,从人间草木里看出一份灵魂来。同样的,汪曾祺不仅关注草木之灵,更关注于人文人性之美。文人写草木容易写得“脱俗”,因为草木被给予了作者本身的脱俗的情怀,如王逸评价屈原的《离骚》:“离骚之文,依诗取兴,引类譬喻,故善鸟草香,以配忠贞”。而汪曾祺的《人间草木》一书中对花草鱼虫的描写皆是按照普罗大众的审美角度:讲山丹丹一定会联系到那首流行歌曲《山丹丹开花红艳艳》;讲红蜻蜓一定要提一嘴俗称是“灶王爷的马”;将杨梅就一定不会单讲杨梅,不提一提那卖杨梅的苗族妹子那还有什么意思呢?他总是坚信着世间的小物有千丝万缕之联系。荆花是“小物”,难道吸食荆花蜜的蜜蜂就不是“小物”了吗?难道淳朴的北方养蜂人就不是“小物”了吗?世间之大美大善往往就存在于芸芸众生之间。
汪曾祺对众生有着最真诚的关切,所以他能体察出这些小物的大美大善。他追求生命之真善美,他不喜欢人造的琥珀,因为被故意弄死后压进琥珀里的昆虫是缺少生气的,他说“美,多少要包含一点偶然。”他从不在意瓢虫身上几个点儿来分辨它们是害虫还是益虫,他说“科学和艺术有时是两回事,北京的孩子叫瓢虫‘花大姐‘,这个名字很美。”有时他也对于自己“看不顺眼”的小东西进行幽默地批判,如他鄙夷螃蟹的“走姿”,因为“螃蟹的样子很凶恶,很奇怪,也很滑稽。凶恶和滑稽往往近似。”汪曾祺通过他对小物的关切,得到了一些近乎哲理性的洞察,实可谓“多情乃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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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曾祺通过这样的真情将世味煮成茶,他的关切使得人间充满了“烟火气”。老笔下的小人物就是充满烟火气的,例如有卖杨梅的女子们“戴一顶小花帽子,穿着扳尖的绣了满帮花的鞋,坐在人家阶石的一角,不时吆唤一声:“卖杨梅——”,声音娇娇的。她们的声音使得昆明雨季的空气更加柔和了。”也有西南联大的学生在“联大同学跑警报时,成双作对的很多。空袭警报一响,男的就在新校舍的路边等着,有时还提着一袋点心吃食,宝珠梨、花生米……他等的女同学来了,嗨!于是欣然并肩走出新校舍的后门”还有养蜂人的年轻的妻子抱着养蜂人的孙子“她靠着被窝用钩针给他勾一顶大红的毛线帽子“这些淳朴的小人物们身上的闪光点被汪曾祺一点一点的发现并且记录下来,《人间草木》中的真情不仅仅是汪曾祺的真情,更是由卖杨梅姑娘们的热情下的温婉,由西南联大的学生们青春悸动的荷尔蒙,由养蜂人妻子无私的纯善等等这些小人物骨子里的人性之真善美所构成。
汪曾祺曾有一诗:“我有一好处,平生不整人。写作颇勤快,人间送小温。或时有佳兴,伸纸画芳春。草花随目见,鱼鸟略似真。唯求俗可耐,寕计故为新。只可自怡悦,不堪持赠君。君若亦喜欢,携归尽一樽。”我们总能从汪老的文章里读出一种亲切、一种温馨,这是来源于何处呢?汪老自己给了我们解答。“唯求俗可耐,宁计故为新。只可自怡悦,不堪持赠君。”如何能像汪曾祺一样体会到世间真情呢?耐俗而已。而在俗世中的我们也多半只是俗人一个,可要想不过得有点兴致,则要去追求人们所不屑于追求的——幸福感。培养对万事万物尊重和慈悲的眼光,从“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之境界跃进为“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之境界。培养一种对于人间慈悲而真诚的关切,洞察小人物的真情也是给予自己一个洞然明白的观照,才能把旧的变成新的,从“俗”的体味出一种“不俗”。《人间草木》一书被汪曾祺自己谦虚地评价说是“不堪持赠君”的,因为里面似乎没有什么大道理,但是却告诉我们如何尊重世间小物,如何发掘出自己的真情。这虽然不是什么哲理,却是一种成功的生活美学。 参考文献
1.汪曾祺《人间草木》;天津人民出版社 2.王逸《楚辞章句》;离骚 3.屈原《离骚》
(作者介绍:基语馨,南京林业大学人文院汉语言二班学生;本文指导老师:缪军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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