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高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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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的高凳

刘晓丽

母亲日益苍老。花白的头发，深深的皱纹，但她

的爱似乎永远年轻，无声无息又铺天盖地。 在我七岁那年我的生母就离我而去，十岁时继母走进我的家门，成了我的后妈。听邻居们说，后妈的心是六月的太阳—毒透了。他们的眼睛似乎告诉我，更悲惨的生活还在后面。其实，即使邻居们不说，书中关于继母的故事已经太多太多，在继母跨进我家门的那一刹那，我就把敌意的目光投向了她。

父亲在乡村小学做代课教师，日子过得紧巴巴。继母来了以后又种了两亩地，生活才渐渐好转，但依然会为吃穿的事儿发愁。一间茅草屋，两张破床，家里最值钱的恐怕就是那张传了几代人的大方桌，每天我们一家人就围在桌边吃饭。青菜饭、萝卜饭是那时常见却又有点奢侈的生活。父亲通常会问我学习上的事情，而继母的话不多，坐在一个高高的凳子上，手中的碗也举得高高的，吃得有滋有味。我则被安排在一个矮凳上。我常常拨弄着碗中的饭粒而无从咽下，心中委屈无比：要是妈妈在世，那高凳可是属于我的，更气恼的是我连她吃的什么都看不见！


我终于找到一个机会，一个让继母知道我也是不好欺负的机会！我找到了一把旧的小钢锯，趁继母下地劳动的时候，在高凳上做了些手脚。

那天中午，继母烧的是青菜饭，先端上的是我和父亲的饭碗，我坐好自己的位置埋头吃饭，心里有些忐忑不安却又希望发生些什么事。继母端着她的大碗，仍然坐在高凳上，仍然把手中的碗举得高高的，仍然吃得有滋有味。

我一边回答父亲的问题，一边偷偷把脚伸到继母的高凳旁。我故意把筷子掉到地上，趁拾筷子之际，对准被锯的那条腿用力一蹬，“喀嚓”一声，全神贯注吃饭的继母根本不会想到凳子腿会断，重重摔在地上。继母倒下来的时候尽力保护着碗，碗没有碎，但碗里的饭菜撒满一地，继母的衣服、脖子里都沾上了菜叶。那一刻，我惊呆了! 继母碗里全是青黄的菜叶，只有菜叶上沾着些米粒。……

我终于明白，继母坐得那么高，碗端得那么高，是不想让我们看见她碗里枯黄的青菜，她把米饭留给了我和父亲！也就是在那一天，就在继母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就在父亲举起手来准备打我的时候，无比羞愧的我扑进了母亲的怀里，喊出了我的第一声发自内心最深处的“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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