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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立群读宋史 一,陈桥兵变
公元907年,矗立两百多年之久的大唐帝国轰然倒塌,一个平衡被打破,接踵而来的就是长久不息的动乱,直至一个新的平衡建立。在中国这片土地上,历史再一次进入了大割据时代。在北方的广袤地区,各个割据政权相互混战,先后出现了后梁、后唐、后晋、后汉和后周五个较强大的王朝。与此同时,南方各地又陆续并存过十个较小的割据政权,这一混乱的时期,史称五代十国。五十多年后,在各个割据政权各自为政、不断更替的时候,公元960年,在汴梁也就是今天的河南开封,后周的都城,一个巨大的军事政变正在悄悄酝酿,谁也没有想到,就是这场政变,日后开启了中国历史上一个新的王朝——大宋王朝。
从今天开始讲一个新的系列,就是北宋。说到北宋必须从兵变说起。兵变发生于960年也是后周的显德七年,在开封的陈桥驿。后周的皇帝周恭帝,只八岁,继位才半年。这是他继位后的第一个春节。大年初一,所有百官来给周恭帝朝贺,也就在春节期间,朝贺还没完,就有个消息,说北方契丹南下,北汉东下,两股军队直冲开封杀过来。当时皇帝小,能处理什么?母亲也才二十多岁。这个太后,刚立皇后没多久,丈夫就死了,丈夫就是周世宗,母子俩不知道怎么办。王溥、范质二人是托孤大臣,赶快叫皇帝下诏书,派禁军都点检赵匡胤出征。赵匡胤接到命令后,马上调军出征,这是正月初一。到了初二,赵匡胤派了副都点检先出发了,同时,京城突然传了流言,“将以出军之日,策点检为天子”。出兵时,要立点检为天子。五代的军制是:古代中央政府的军队叫禁军,地方藩镇、节度使的军队叫牙军。后周的禁军包括侍卫司与殿前司。双方各带一支禁军。赵匡胤是殿前司的总检点。他叫他的副手出征。这个流言让所有百姓都知道了,官军与百姓都惊慌。五代时期皇帝换得快,有时三五年就换了。一换皇帝,紧接着就是一场屠杀,所以许多人都准备逃。另外,皇宫内没一个人知道。这也有道理,要是皇宫知道,皇宫就不让他出征了,这是初二。到了初三,赵匡胤带大军出城,没一点骚乱。但是部队里传了流言,部队有一个人,善于观天象,说看见天上有点东西,“日下复有一日,黑光摩荡者久之”。两个太阳在互相驳杀。天无二日,出现两个太阳不吉利。所以到了初三,部队赶到陈桥驿,部队里就出现了变化,一部分将领、中央禁军一块议论,另立天子,不能听八岁小皇帝的。这有一定道理,将领舍命打江山,这样的小皇帝能记得吗?长大了,根本不记得了,不如干脆立点检为天子。
禁军的将领在酝酿,他们去找人,然后找到了一个官员李处耘,是一个管仪仗的。他把这个消息告诉了两个人,一是都检点的弟弟赵匡义,也叫赵光义。又告诉了一个文官叫赵普。赵普很有名,“半部《论语》治天下”就是他说的,他是归德军的节度使。结果他们正在说,将领们就拥过来,提出要拥立点检做天子。这时赵匡胤喝多了,正在睡觉,这一夜睡得沉。赵普对这些大将采取措施,“太尉赤忠,必不汝赦。”赵匡胤是绝对忠诚的,醒来后,不会赦免你们的。这一说,有些胆小的就悄悄溜了,胆大的还不走,又在商量。过一阵,又来了。这次来,话就绝了。我们提的话不能收,一旦说出口,后果严重,凡是提意见的就是谋逆罪。非得这样不行了。于是二人就答应了,但是有一条,将领得严管手下,不能抢劫,得保证京城安全。京城一乱,四方会乱,天下大局就不好收拾。这就是一吓二劝三同意,商量好了,赵匡胤这时还在睡觉,派人返回京城开封。赶快安排把赵匡胤的家人保护起来。然后再通知京城中赵匡胤最铁的两个大将石守信与王审琦。然后再等着赵匡胤醒来。现在能看到的材料是,写《资治通鉴》的司马光的《涑水纪闻》。还有李焘(tao)的《续资治通鉴长编》。我们按《涑水纪闻》说,人们围在帐蓬周围,由赵光义进去,惊醒了赵匡胤,他一出来,看到这种局面,有人拿着做好的黄袍一下子披上他的身上,是黄袍加身。所有将领跪下来喊万岁。“固拒之”,赵匡胤坚决不答应。大家把他拥立上马,南回开封了。现在我们看到的都是这么说的,你相信吗?居然“被皇帝”了。
从后周禁军的都点检到自己当天子,赵匡胤的皇帝之路走得迅速又和平。可以说,他创造了中国历史改朝换代的一个奇迹。但是对于赵匡胤来说,光有军队的拥戴并不算完胜,还得争取朝中大臣和天下百姓的认可,自己才能名正言顺地登基称帝。而从开封东北方向的陈桥驿回到都城汴梁,只有短短的二十公里,这一路,回京的赵匡胤应该是有了主意。 从被黄袍加身到回到京城,赵匡胤做了四件大事:赵匡胤约法三章,一是八岁的小皇帝与二十多岁的太后,是我亲自跪拜的。回去后不得凌辱太后和皇帝。二是朝中的百官都是我的同僚,现在我当了皇帝,所有百官不得伤害。三是京城百姓无辜,不许伤及百姓。谁违背一条,我灭你的族。大家都答应了。这样,赵匡胤率军从开封的东门进来了。这件事的最大特点是兵不血刃,这次改朝换代没有死人。它实际上是和平演变了,这是和平进城。进城前,派了个大臣去告诉京城的百官,这一天是正月初四。他从容地派了潘美,不像杨家将里的潘美,回来给百官报信。他回来后,京城的朝贺还没结束。潘美带回来消息,赵匡胤当了天子,朝中乱了。特别是宰相王溥与范质,范质说,“仓卒遣将,吾辈之罪也。”我们匆忙派兵是咱俩的罪。有细节,范质握得王溥的手差点出血。这个是掐着对方,那个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只有韩通,侍卫司的一个首领,赶快骑马回家组织军队准备镇压。他回家,还没来得及开门,后边追的人就把他杀了,家人也被杀了。只杀了一家人,其他全部没杀。百姓看着赵匡胤的军队初三出城,初四回来,出城纪律严明,回城也是如此,百姓就踏实了。赵匡胤就坐在自己的衙门里办公。一会儿后,一帮人押着两个宰相来了,这是百官之首,赵匡胤把军队摆平了,百官能摆平吗?就看能不能把百官的头摆平。所以把二人押来后,赵匡胤就痛哭地说,“吾受世宗厚恩,为六军所迫,一旦至此,惭负天地,将若之何?”我受柴荣的厚恩,却被六军绑架了,觉得对不起先帝,我该咋办?两个宰相直打战,王溥比较机灵,先跪下来,呼万岁,那个范质也跪下来。两个文官也摆平了。下边该是登基了,一天齐了。举行大典时,发现没有起草好的诏书。就在这时,有官员翰林学士陶谷,掏出一份,早写好的。反正是正准备禅位时,拿出现成的诏书,读。赵匡胤再次穿上黄袍。登基后,赵匡胤改元立号,改元建隆,这一年是960年,是大宋的建隆元年。一天把所有手续办完了。
陈桥兵变,赵匡胤轻而易举地将后周柴氏的天下,变成了大宋赵氏的政权。从历史的发展来看,陈桥兵变是中国历史发展的一个重大转折。但是,从当时看来,陈桥兵变只是一次再寻常不过的军事政变。在这场改朝换代的大变故中,后周大臣的不抵抗让人吃惊。赵匡胤明明是利用军权夺了后周的天下,为什么后周大臣们没有抵抗呢?这与时代有关,这是一个动乱的时代,这个时代有几个特点:一是君臣义绝,君臣间没有什么忠与不忠的问题。所有官员都看作打工仔,给谁打工都一样。二是这是枪杆子出政权的时代,这时不讲出身,不讲血统。“天子宁有种也?兵强马壮者为之尔。”这反映出过去的皇帝是天命。现在没了。不管它,谁有武力,谁就当,所以五代十国时期皇帝频繁地换。这两方面决定了这时的百官不在乎谁当皇帝。这就有了个问题,一睡觉,醒了就当了皇帝,我相信稍有点经验的都不信。这里有问题,他怎么一步步地走到皇帝之位的?这是漫长的路,他之前的路是怎么走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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