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纪事》散文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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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纪事】

这是一篇写给我老爹祈福的文字。

所以注定它不会很悲伤，加之我最近又在看一位台湾神人九把刀的作品，所以它就越发不会悲伤。

悲伤有啥好？悲伤又不能当饭吃。

但是不可避免的是我还是偏爱写悲伤的作品，你落笔写下悲催得叫读者和自己都欲哭无泪的作品，这是一个伤敌一千自伤八百的过程，但是诡异地，作者往往能从糟糕的心情中慢慢恢复，好比一支股票到了谷底不能不反弹那样……或者还有一种可能，就是糟糕的黑暗情绪随着文字悄悄流向读者，从而黑暗情绪集中于作者一身的高危状态得到缓解，世界再一次从黑暗能量猛烈聚集的危险中得到拯救……我总是猜测黑暗情绪聚集到极致的时候……会产生魔王吧？

我得到老爹病倒的消息是在一个周五的深夜，那时候我刚刚买了一个针线包来给我那件新买的巴宝利风衣钉扣子，我无法理解这种贵价货色居然在买来之后一周就劈里啪啦扣子掉了个遍……这时候我妈电话来了，沉着冷静地说，你爸爸病倒了，是中风。

我老娘在处理高危问题的时候是个典型的诸葛亮，我是说《空城计》里那一枚，越是情况危急，她越是会保持脆弱的表面平静，如果情况还好，她倒是可能跟我哭上一哭。

我心里bia地一沉，立刻给携程打电话，定了周六最早的班机回合肥。

整个一晚上我只睡了两个小时，把我的记事本拿出来看了又看，以确定如果我必须回家一个月甚至更长，那么我有什么必须安排的，最后我给五个人打了电话，分别是我的老大颜老板、我的兄弟龙总，我的助理红袖同学、我的前助理飘公以及《九州志》的责任编辑阿狗，那时候我的心情仿佛躺在病床上的不是我老爹而是我，对，我就是那枚星落五丈原时候的诸葛亮，躺在床上竭尽全力地跟成都来史说，我挂之后，蒋琬可以为相，蒋琬之后，费祎可以为相……我得快点儿说，因为起飞的时间逐渐逼近，我还欠阿狗几千字的稿子原定次日早晨要交，我家的猫狗还没接回来，而且我的箱子还没收拾。

天呐天呐天呐，就是这样的，我像《天龙八部》里面那只闪电貂似的在屋子里窜来窜去，大脑高速运转以免遗忘了某些细节。我小时候最怕我老爹将来会离开我，因为我小时候很宅，生命里除了爹娘没有太多重要的人，胆子还倍儿小，我老爹总是给我山一般高大的感觉，每当想到注定某一日我老爹会离开我，我是会悄没声儿地掉眼泪的，可我又不好跟老爹抒发这份还颇有点力度的感情，首先我俩都是男人，犯不着如此腻味，其次你好意思给你家爹妈说我好难过，因为我觉得注定有一天我会失去你们呀呀……这种话在南方家庭里纯粹讨打。

下一刻我在北京机场的候机大厅里对着阴霾的天空想我归于老爹退休之后的计划，不该是有一次去香港的旅行的么？我们全家不该是去一次日本的么？我不该是买个大房子把他接来然后开着车带他北京城溜达么？妈的这一切我都准备得差不多了啊……怎么忽然间就


都不对了？

在各种烦躁不安之后，我决定得冷静一下了。首先我的老爹目前还OK，我大可不必哭丧着脸扑进家门模仿孝义宋三郎，其次我那把年纪清清楚楚地写在身份证上，唉……年纪大了在家总是要顶缸的，需要你顶缸的时候，悲戚管啥用嘞？

好吧，终于轮到我出手了么？奶奶的……终于可以从回到家就必须按照老爹老娘规定的作息制度休息、出门到晚上九点就得跟家里电话汇报、每晚上被老爹硬塞一个鸡蛋一杯热奶的生活里解脱了么？终于不必在北京抖擞回家就得当孙子低头做小了么？倒也好！不赖！我总觉得有朝一日需要我为我家里做点什么，现在这个机会来了。

机会来了你只能拥抱它，不必哭丧着脸。

好吧，其实我是从追姑娘这件事上学会这个道理的，我博客的男读者们应该记得你追一个姑娘千万不能太着紧而变成个婆婆妈妈的家伙，基本没有姑娘喜欢婆婆妈妈的男人……所以尽管你们也许对喜欢的那个姑娘时时刻刻地记挂，你也不能一天给她发80个短信，如果我是女人，一个男人一天给我发80个短信我也得踢掉他……总之保持距离和冷静是你追到一个姑娘的必要条件，虽然绝不充分，最好只在必须和适合的地方出现……否则你可能会被姑娘教育说，你追得越紧，我就避得越远。

此所谓此消彼长。

很有道理是吧……那就学习吧……失败是成功之母，记得我的失败对你诸位的成功会大有帮助的。

好吧，回到我爹的病上，我只是想说我当时忽然有个非常强烈的想法，就是要想对他有点帮助我必须是以一付坚定可靠的面目出现在他的病床前，我要做的事情不是握着他的手大哭说，我的爹嘞，你怎么这样子了？我的台词应该是——“没事，休息吧，别的事情交给我了。”

于是我见到他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握着他的手，站在安徽省省立医院神经内科的走廊上。

周围来来往往打开水的人和此起彼伏的合肥话大大消减了我这句话的力量感，我第一时间庆幸的是我选择回家的衣服不是那件巴宝利的风衣而是我结实可靠无比耐用的阿迪达斯羽绒服和牛仔裤，我所在的好比一个人才市场，你蓬头垢面非常正常，正显得你熬夜伺候病人的辛苦和热肠，西装笔挺地站在里面才叫诡异。

住院大夫第一时间跟我解释了病情，我听着他解释才清楚地想起我其实是华盛顿大学医学院和艺术科学学院联合项目毕业的……可惜他说的我委实是不太懂。我那个可怜的Boss如果知道今天我在一个中国医生面前的窘境，估计会勃然大怒吧？可怜华大医学院也是全美前三……也不知怎地培养出我这号废物来，亏得前几天还有人称赞我是鲁迅先生弃医从文……那一刻我记得我脸上的肌肉连续抽动，挤出了一个糟糕的笑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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