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副春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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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副春联

作者：陈开心

来源：《老友》2008年第12期

每每看到伍家客厅里摆设的豪华座钟、彩色电视、高档花瓶及真皮沙发、玻璃茶几、家庭影院等，我就想起一副春联，一副由伍创作书写并贴在堂屋门楣上的春联。

1980年，我和伍都正上高中。我俩既是同村，又是同学，相互间知根底，晓心理，是很要好的朋友。他家上有爷爷奶奶及父母，下有两个弟弟、三个妹妹，除了他父母是全劳力外，其他全是吃饭的人。在村里，他家是典型的人多劳力少的困难户。当时，咱村里的改革开放刚刚起步，一个生产队划分成三个生产承包组。大锅饭是打破了，但不彻底。有的人在生产队里拿惯了软工分，到承包小组中就嫌太苦不卖力。有的人在生产队里只是做直活粗活，到了承包小组里就难以适应。有的人听说有些地方已经将田地承包到户了，所以持有观望等待态度。还有部分人，天生好吃懒做，消极怠工。最终导致各生产承包组的效益还不如大集体的状况。伍家在生产队大集体里就年年超支、年年缺粮，有了不小的亏空。到了生产承包小组，粮食不再像大集体时那样按人口多少来分配，那亏空就更大了。8月秋收，可到过年时所剩粮食也就只够过年了。经济收入就更不用说，每年每人1丈6尺2寸布票，除了买几尺新布做补丁之外，其它就被有钱的人家要走。

伍的父亲是村里典型的乐观派，无论生活多艰难，他都很乐观。许多村里的孩子都喜欢围着他，听他唱山歌哼牛曲，听他讲故事侃大山。寒假里正值过年，伍的父亲对他说：“今年的天地牌、祖先牌和对联没有钱请人写了，你就试着写写，也省几个钱。”伍只好应承了下来。他托赶山街的人买来了一张红纸，小心翼翼地用竹片将纸裁好，按照旧的天地牌和祖先牌的样子照葫芦画瓢地写了下来，又将剩余的红纸裁成窄窄的两条，触景生情地写下“公鸡破头花瓶缺口仍属桌上饰品，仓里少粮身上薄衣照旧世间乐民”的对联，然后写上“春已来临”的横批，贴在堂屋的门楣之上。

伍所写对联中的“公鸡”，指的是一对用石膏做的红公鸡，“花瓶”指的是一对很小的没有花纹的一般瓷花瓶。他家的这两件仅有的装饰品都是在上世纪70年代初期他父亲外出当挖路民工时买回来的，摆在供桌上一摆就是十多年。由于时间久了，公鸡的冠子已经被砸掉，石膏表层的红颜色也已斑驳，特别是那对小小的花瓶，口破身裂不算，就连基座也失去了平衡。 春联贴上不久，村子里识字的人纷纷说东道西。他们不论春联的平仄，也不谈春联的对仗，只对春联的内容说长论短。有的在暗地里说，他这不是在羞他父母无能吗?有的说，这小子真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还有的直接找伍说：孩子，赶快把对联刮了吧，不然你会吃大亏的。你知道吗?这叫对社会主义不满。还有极个别不怀好意的人，已将春联内容抄下呈送给了上级党政部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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