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文与回环

2022-08-12 03:18:15   文档大全网     [ 字体: ] [ 阅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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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文,回环


(邓英树 四川师范大学文学 成都610068)



回环是汉语中一种比较常见的修辞格,系统的修辞学著作多有讨论。回文与回环常被视 为名异而实同的两个词,不做严格区别。《辞海·语言文字分册》只列“回文”词条,释义如 下:

也叫“回环”修辞学上辞格之一。运用词序回环往复的语句,表现两种事物或情理的相互关系。如:“雷鸣夹着电闪,电闪带着雷鸣。“骄傲不进步,进步不骄傲。”有些回文刻意追求文字次序形式上的回绕,使同一语句顺读回读均可,如旧时的回文诗:“池莲照晓月,幔锦拂朝风。”回复读之则为“风朝拂锦幔,月晓照莲池。(王融《春游回文诗》) [1]

细察《辞海》关于回文的举例,实际上包括两个不同的类。第一例和第二例可归为一类,

第三例自成一类。其区别在于是否“顺读回读均可”

第一类回文出现得很早,《老子》中不乏其例。如: ①知者不言,言者不知。(五十六章) ②信言不美,美言不信。(八十一章) ③善者不辩,辩者不善。(八十一章)

但后人论及回文起源,多认为不早于晋代。刘勰《文心雕龙·明诗》说:“回文所兴,道

[2]

原为始。据后人考证,“原”实为“庆”字之误。道庆即南朝宋贺道庆。宋人桑世昌撰《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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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类聚》,收贺道庆四言、五言回文诗各一首。唐人皮日休认为回文始于晋代傅咸、温峤。清代朱存孝《回文类聚序》中说:“诗体不一,而回文尤异。自苏伯玉妻《盘中诗》为肇端,窦滔妻作《璇玑图》而大备。”苏伯玉妻不可确考,而窦滔则为东晋时人,是前秦苻坚臣下。其妻苏蕙,因思念丈夫,悔恨自伤而作《璇玑图》。关于回文起源,虽诸说不一,但上面所述人物均不早于晋代。傅咸为西晋时人,温峤、苏蕙为东晋时人,贺道庆更晚,为南北朝时人。显然,刘勰等人所说的回文,并不包括“知者不言,言者不知”这样的表达形式。以贺道庆诗为例:

④阳春艳曲,丽锦夸文。伤情织怨,长路怀君。惜别同心,膺填思悄。碧凤香残,金屏露晓。入梦迢迢,抽词轧轧。泣寄回波,诗缄去札。(宋·桑世昌《回文类聚》卷三) 这首诗从末尾读去,也可歌而成文:

⑤札去缄诗,波回寄泣。轧轧词抽,迢迢梦入。晓露屏金,残香凤碧。悄思填膺,心同别惜。君怀路长,怨织情伤。文夸锦丽,曲艳春阳。

苏蕙的《璇玑图》将841个字织在一块锦缎上,排成29行、29列的方阵。纵横颠倒,七言、六言、五言、四言,据说可以读出3752首诗。试举一例如下:

⑥寒岁识凋松,贞物知终始。颜衰改华容,仁贤别行士。(《回文类聚》卷一) 这首诗也可以从末尾逆序排列,成为又一首五言诗: ⑦士行别贤仁,容华改衰颜。始终知物贞,松凋识岁寒。

原来刘勰等人说的回文,指的恰是“顺读回读均可”的回文诗,与《辞海》“回文”释义中的第二类相同。《辞海》举例时,只引了《春游》中的两个分句,其实《春游》也是可以全


文回读的。不过,古人使用“回文”一词,所指也不完全相同。隋末唐初的上官仪在《诗苑类格》中论及对偶时,称“诗有八对”“七曰回文对,‘情新因意得,意得逐情新’是也。这里所说的回文显然不是“顺读回读均可”的,应该属于第一类。

讨论至此,我们可以对前人所说的回文做一个区分。回文可以分为广义和狭义两类。凡以异乎寻常的方式将汉字回旋、交错或正反排列起来(详见《回文类聚》,都可归入回文。狭义的回文则指的是正反排列的回文诗,即晋代以后产生的一种诗体,刘勰等人所说的回文及《辞海》第二类例均属狭义回文,朱存孝“诗体不一,而回文尤异”也清楚地点明了这个问题。

现代修辞学将回环作为一种常见辞格来讨论,回环属于广义回文中的一个类别。上文所《老子》中的用例即属此类。从形式上看,它既不同于《盘中诗》也不同于《春游回文诗》下面我们对回文诗,即狭义的回文,和回环的形式、内容、表达效果加以对比,说明它们之间的差别。

首先,狭义的回文当中,词语必须全同,形成全诗的逆序反复;回环不要求词语全同,仅需首尾词语易位,形成“ABBA”的折绕反复即可。如: 8)眼睛询问星星,星星回答眼睛。(孟明《台北的孩子》) 9)山驮着楼,楼压着山。(惠罗《呵,重庆》)

(10)在探索中发展,在发展中探索。(雁翼《在生活中拾到的抒情诗·前言》)

其次,狭义回文可以只列出从AB的形式,而让从BA的形式隐藏其间;回环却必须同时出现从AB,从BA的完整排列形式,否则,无法形成回环。如: (11)天上的月亮在水里,水里的月亮在天上。(台湾诗人《月之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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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拿钱的不出力,出力的不拿钱。 (13)诗中有画,画中有诗。

以上各例,去掉后一个片段,均不构成回环。

其三,汉语词汇的双音节化成为狭义回文不可逾越的障碍;回环却以其独特而又灵活的表达形式获得更加旺盛的生命力。回文诗要求诗句“顺读回读均可”但汉语词汇双音节化后,能逆序成词的双音节词极少,这成为回文诗这种独特形式的严重障碍。然而回环却成为一种使用极为广泛的表现手法。它可以用于诗文:

14)往年春天播种,今年播种春天。(孔德平《播种》)

(15) 葛兰正是在追求之中获得了听众的理解,在听众的理解之中不懈地追求。(冯远征等《播音员也需要理解》) 可以用于文章标题: (16)“打假”与“假打”(《蜀报》2000325)

(17)《买涨不买落与买落不买涨》(贺平原《集邮投资指南》)

(18)《英雄欠谁的,谁欠英雄的》(《中国青年报》19971023) 可以用于广告宣传:

(19) 车到山前必有路,有路必有丰田车。 (20)“全球通”,通全球。

(21)《中国电视报》报中国电视。 还可以用于总结生活经验 (22)越穷越生,越生越穷。

(23)今天工作不努力,明天努力找工作 (24)生产必须安全,安全促进生产

有的回环语句已成为语言中的固定形式: (25)躲脱不是祸,是祸躲不脱。


(26)久晴雀噪雨,久雨雀噪晴。 (27)便宜没好货,好货不便宜。

其四,回文诗和回环的表达效果不同。回文诗奇特难工,虽然也曾吸引一些文人墨客运用回文诗逞才使气,但形式内容俱佳的毕竟寥寥。一些回文诗成为纯粹的消遣性文字,以供文人雅士排遣茶余饭后的闲情逸致。而回环却有其独特的表达效果。它的首尾词语易位的结构变化,使人从视觉(书面)或听觉(口头)上感受到一种循环往复的特殊情趣;其大体对称的两个片段将事物之间相互依存、相互排斥,或相互关联的关系鲜明地凸现出来。回文诗顺读回读,内容大致相同;回环格“ABBA”两个片段,形式相似而内容往往迥然不同。正是因为回环具有这些特征,它才获得蓬勃的生命力。

陈望道先生在《修辞学发凡·十一》中也曾论及回文。尽管他也只用一个术语,但实际上包括了狭义和广义的回文。他说“出奇而造作的回文,实在是难能而并不怎么可贵的东西。这一评价也只是就狭义的回文,即回文诗而言的。

注释

[1]《辞海·语言文字分册》,上海辞书出版社,19801月。 [2]见《四库全书·回文类聚》“提要” [3]见《全唐诗·杂体诗并序》

[4]一些广为流传的回环语句,本文未注明出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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