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法利夫人的叙述视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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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法利夫人》的叙述视角分析

叙述视角是指叙述语言中对故事内容进行观察和讲述的特定角度。法国叙述学家热奈特在《叙述话语》中把视角称为“聚焦”，并将之分为三种：第一种是“零聚焦”，上帝的全知全能的视角，叙述者比人物知道的多，即“叙述者>人物”；第二种是“内部聚焦”，叙述者不再扮演上帝的角色，叙述者所知道的同人物知道的一样多，借助某个人物的感觉和意识，从他的视觉、听觉及感受的角度去传达一切。即“叙述者=人物”；第三种就是“外部聚焦”，叙述者从外部叙述每一件事，只提供人物的行为、动作及客观环境，而不告诉人物的内部动机和心理变化。即“叙述者<人物”。

零聚焦这种叙事视角只有作者一个声音，作者无晓不知、无所不能，显得不真实，不客观，作为读者也只是被动地接受故事和讲述。福楼拜的《包法利夫人》则打破了传统的全知全能的叙事，采用了限知的视角，为读者展现了一副副别开生面的生活画。下面本文将着重分析《包法利夫人》叙述视角上的特色。

一、内聚焦叙事

《包法利夫人》主要采用的是内聚焦叙事。呈现在读者面前的不再是一部受作者的道德意识和价值取向所规范的作品,而是一个需要读者积极参与并努力建构的文本。它包括主人公视角和见证人视角。主人公视角的好处在于，人物叙述自己的事情，让读者能感受到亲切感和真实感。见证人视角是指由次要人物叙述的视角，见证人的叙述对于塑造主要人物的完整形象更客观更有效，利于作品的议论和抒情。

下面分析一段在《包法利夫人》中以查理为见证人写艾玛。

“白领子朝下翻,露出她的脖子。一条中缝顺着脑壳的弧线,轻轻下去,分开头发;头发黑乌乌的,光溜溜的,两半边都像一块整东西一样,几乎盖住了耳朵尖,盘到后头,挽成一个大髻,又像波浪一样起伏,朝鬓角推了出去。这在乡下医生,还是有生以来头一回看见。她的脸蛋是玫瑰红颜色。她像男子一样,在上身衣服两颗纽扣中间,挂了一只玳瑁眼镜。”

这一段完全是从一个乡下医生的眼光来写的,表达出细腻又新奇的情感, 十分符合人物的身份。同时作者让读者的眼光随着包法利先生的意识移动，既可感受到对艾玛样貌的称赞也可看出他表现出的欣赏与爱慕。既真实客观又倍感亲切。

作品中还有一段异曲同工的描写，即从艾玛的角度来看夏尔，是婚后艾玛眼中的夏尔的“人行道”形象：“夏尔谈起话来，像人行道一样平淡无奇，他的想法，也和穿着普通衣服的过路人一样，引不起别人的兴趣；笑声，更不会使人浮想联翩……”这也是一段相当出色的内聚焦叙事。此时的艾玛对自己的丈夫越来越不满意，出轨的念头也就越来越强烈。此时的艾玛也不再是当初那个娇羞青涩的姑娘，反映出了艾玛的变化。

上述例子都是内聚焦描写,叙述者并不直接出面,而是把观察和感觉的权力交给了人物,对人事景物的描写全凭人物的观感程度。 二．外聚焦叙事

有时,为了强化现实生活的原生性,追求文本“戏剧式”的客观效果,福楼拜偶尔也采用外聚焦模式。叙述者像是一个对内情毫无所知的人，仅仅在人物的后面向读者叙述人物的行为和语言，最为突出的特点和优点是极富戏剧性和客观演示性；神秘莫测，既富有悬念又耐人寻味。《包法利夫人》中有一个场景的描写充分地体现了外部聚焦叙事的特点。

“当爱玛走投无路时,她来到税务员比耐家借钱,杜法赦太太亲眼看见她走进税务员的住宅,好奇心驱使她连忙跑去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卡隆太太。两位夫人走上阁楼,躲在晾的衣服的后头,准备观看“好戏”……杜法赦太太道:‘她来是不是要他定做什么东西?’她的女邻居反驳道:‘她什么也不买!’税务员的样子仿佛在听,可是睁大眼睛,又像听不明白一样。她讲话


的姿势又动人,又可怜。她走近了,胸脯忽上忽下。她们不言语了。杜法赦太太道:‘她是不是在勾搭他?’比耐连耳梢也红了。她抓住他的手。‘啊! 太不像话!’，杜法赦太太道:‘这种女人就欠鞭子抽!’卡隆太太问道:‘她哪去啦?’因为她们说话中间,她已经不见了;她们后来望见她贴大街走,好像要去公墓一样,又朝右转,彼此乱猜一阵,也猜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在这段中,作者明明知道爱玛到比耐家去的真正意图,却佯装不知,“故弄玄虚”,把视角限制在两位喜好搬弄是非的妇人身上,让她们以自己特有的身世和道德观来猜测爱玛的行为和心理。

作者运用这种手法,一方面是为了取得“戏剧式”的客观效果,另一方面也有道德上的因素。在19 世纪中叶的法国,爱玛式的婚外恋是不见容于社会的,作者担心自己会因此被公众扣上一顶伤风败俗的帽子,出于道德的考虑,他采取了中立、客观的态度,把一切肮脏邪念留给人物自己,把评判的权利交给公众和读者。这样一来既使得作品神秘莫测，富有悬念又耐人寻味。也为读者面临许多空白和未定点，阅读时不得不多动脑筋，这样一来的期待视野、参与意识和审美的再创造力得到最大限度的调动。

三、零聚焦和内部聚焦的转换：

《包法利夫人》主要采用的内部聚焦的叙事视角，而最让人叹服的是作者在零聚焦和内聚焦之间的自由转换，先是零聚焦，全知的叙事，继而转为内聚焦，以某一个人物的视角来叙事，之后又可能转为全知的叙事。我们来看一段作者对罗多夫的描写。

“他不消多久就到了河对岸，那是他回到于谢堡必经之路；艾玛看见他在草原上，在白杨树下走着，走走又放慢了脚步，好像一个有心事的人．”这里是零聚焦，接着转入罗多夫的视角：“他心里想，这个医生的太太!牙齿很白，眼睛很黑，脚很迷人，样子好像一个巴黎女人．她到底是哪里来的?那个笨头笨脑的小子又是从哪里搞到她的?”通过对罗多夫的心理描写，从他的视角来评价艾玛。然后，叙述者的零聚焦再次展开，插入对罗多夫性格的补充说明：“罗多夫·布朗瑞先生三十四岁，脾气粗暴，眼光敏锐，和女人往来很多。对风流事了如指掌……”下面叙述者再转入罗多夫的视角来看艾玛：“我想他一定很蠢，不消说，她对他感到厌倦了……她渴望爱情，就像砧板上的鲤鱼渴望水一样。只要三句情话，她就会服服帖帖!”这一段是典型的零聚焦和内聚焦之间的相互转换。不仅刻画了罗多夫的形象同时又有对夏尔和包法利的侧面描写。总而言之在三者的形象刻画上游刃有余，互为补充，这种灵活巧妙地转换，让读者感觉非常的恰当，给读者带来了审美的享受。

福楼拜在《包法利夫人》中对叙述视角的运用新颖且独到，具有自己独特的创作特点，不管是三种叙述视角的巧妙使用还是叙述视角间灵活的转换都体现出这位文学大家深厚的写作功底，给了后人深刻的启发，值得学习和借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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