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张翼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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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变与不变）



梦中老家的桂花树下，荡漾着太婆悠长而苍老的儿歌声。

月色如水，桂香满溢。院子里的那株桂花开了，树上冒出了一朵朵黄色的小花，一团团，一簇簇，有的躲在树叶下遮遮掩掩，有的在枝桠上绽开笑颜，庭院里，氤氲着桂花淡淡的清香。

这样的夜晚，我总是跟着太婆在院子里赏桂花。“太婆！太婆！”我穿着白纱裙，像个天使似的开心的满地儿跑。太婆忙不迭的答应着，眼睛眯成一条缝，脸上的皱纹舒展着，像蔓延的春藤，溢出喜洋洋的欢乐。 “来吧！小豆子”太婆唤着我的小名：“太婆为你念儿歌。”于是，我乖乖地倚在太婆怀里，太婆捋着我的小辫子，一边用家乡话念叨：“秋风起罗，桂花香诶，一朵一朵真呀漂亮，我要把你摘下来，一片两片三四片，做件花衣裳吧！穿在宝宝身上最好看……”

这声音在院子里荡漾着，唤醒了一地的月色。不知什么时候，皎洁的月亮已经悄悄爬到中天，月光透过桂树倾泻在太婆身上，把她照得一片金黄。恍惚里，太婆的身影也成了一棵桂花树，在乡村的岁月里摇曳，散发着迷人的清香。

太婆喜爱桂花，因为这棵桂花树是太爷爷在爷爷出生那年亲手载下的，桂花树里有太爷爷的期望，也有爷爷的生命痕迹。于是，太婆精心的侍弄桂花树，也把桂花作为了自己的最爱。夏天，她在桂花树下乘凉，秋天，她用桂花泡茶，用桂花制成家人最喜欢吃的桂花糕。

可命运对她实在是不大公平，太婆的一生是坎坷的。太爷爷去世的早，不久，年轻的爷爷也相继离去。我知道，桂花飘香的季节，是太婆最思念太爷爷与爷爷的时候。爷爷去世得早，太婆把失子的痛苦埋在心底，帮奶奶操持着这个一贫如洗的家。生活的辛酸打磨了她隐忍的个性，岁月的磨砺更使她不屈不挠。太婆就像院子里的桂花树那样，为我们撑起了一片天。

太婆的故事是讲也讲不完的，却在我小小的年纪里留下深刻的记忆。太婆是坚强的，她唱着强者的生命旋律，久久的回荡在我童年的天空里。

现在，太婆老了，老得几乎认不得我了；太婆老了，再也听不到她为我念儿歌，讲故事；太婆老了，再也吃不到她亲手做的桂花糕了。太婆的院子早已变成了小洋房。太婆被迫搬迁了村里的老人院。老家院子里的桂花树也被连根拔起，砍掉了。

世事在变迁，或许我的梦也该融入现实，这是人生不变的规律。 可我不愿意醒来，那曾经的记忆与太婆的儿歌声永远存在我的心中。 或许那就是一首不老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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