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边书的异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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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联生活周刊 12年第30期

毛边书的异趣味



毛边书，肇始于欧洲。中国的毛边书，始作俑者是周氏兄弟。鲁迅说：“我喜欢毛边书，宁可裁，光边书像没有头发的人——和尚或尼姑。”毛边书“纸之四周，皆极广博，故订定时亦不病隘陋”。

毛边儿，非裁不能读也，究竟美在何处？像情人做得佳肴，偏要你来装盘，新妆初成，偏等你来画眉。是一种款曲暗递，情意绵绵，风月无边。是人约黄昏后的曼妙，是墙内佳人笑的风情。这种心事，不能轻付愚夫莽汉，否则便是明珠投暗、月照沟渠。说得矫情点儿，毛边儿是故作矜持的回眸，是恃娇而沽的邀宠。裁落的也是清高的艳屑。

毛边书之于切边书，如写意之于工笔，如云鬓半偏之于严妆以待，自有一种自在与沉潜，一种畅达与疏阔。懂之人为之销魂，不懂之人谓之欺世。并非毛、切有高下，实癖痼也。

保持未裁，是任其本然；施以切削，别有一种不破不立、不琢不器的快感。切削毛边，对纸的松坚、绵韧、厚薄，以及刀的利钝、切割的疾徐等都有要求。《长物志》中记载一种裁刀，青绿裹身、上尖下环，入文具，极雅称；还有种鸡翅木做的刀柄，不染肥腻，可谓最佳。

再说刀锋的利钝。曾亲见利刃游走无端，割破“美人脸”的败笔，及至有人说可用硬名片裁时，才略有所悟。某人曰：做人应既识大体，又解风情。《水浒传》中有一人做得周全，此人乃燕青小乙。何谓风情？某人曰：道德感的一点点倾斜。其实意趣或形态的一点点倾斜或偭错，都能摇曳出风情。对毛边儿，不裁，是心存绮念，是解风情；用钝锋裁，则是以风情解风情。

试以钝锋施毛边儿，嗤嗤声，如刳竹节，如阻溪泉，涩噎，低徊。锋过处，偶会飘起几点轻屑，生出几缕断茸，蜷起几处纸须。柔茸细须，纤稚如夕颜的嫩蔓娇苏，是点缀在纸素边的缠绵余韵，让人没来由心生怜惜。

因毛边书多为出版社特制或作者私藏，所以，非赠不能读也。有的只制几本毛边儿，交情浅淡者断得不到，于是，赠书成为一种文人雅趣，索书也要有一定


技巧。收到作者亲赠的钤印毛边书，指尖从粗糙错落的册页边缘划过，如抚摸未琢的璞玉，醉沉迷乱的香霭，邂逅“精致的浮躁”，遭遇“蓬头的艺术家”，别有情致。再配以瘦朱文印，隽逸手书，珍贵藏书票，端的是让你把玩不止，似乎身价也跟着矜贵起来。

据说，现在的毛边党，有党魁，有四大金刚，还有八大护法，队伍壮大如星火燎原。作为其中新晋的一员，不禁谵妄，何时能多收集些珍贵毛边书，一字排开，也能“乱蓬蓬莺飞草长”，欣欣然杂花生春。

文 阿紫 图 谢驭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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