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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开落地
长兴县画溪街道长桥中心小学沈娇娇
刚八岁的时候,我似乎最不喜欢的,就是爸妈拉着我说:去看看阿太吧。虽然总是一边说不要一边摇头,却又总是兴致缺缺地跟在父母身后,看着阿太和他们唠家常,看着阿太如同枯木般粗糙的手指轻轻抚摸我的额头。
我总是想,我是不喜欢阿太的吧? 大人们总是喜欢跟我强调:“你阿太啊,可把你带到一岁半呢。”我并不认为把我带到一岁半有什么了不起,总是认为他们只是为了突出阿太在我生命里的重要性和存在感罢了。况且,阿太是一个守旧观念强烈,容易受骗一根筋的人。小的时候,我经常告诉阿太一些子虚乌有的事,然后看着阿太风风火火地出去又急急忙忙地回来,看着我一脸无可奈何。
不知道为什么,那时候想笑,现在却想哭。
那个蝉鸣不断的夏天,阿太在院子里扫地时摔倒了,然后被送进医院,却被诊断出,她已经长时间的患有老年痴呆。亲戚去了一拨又一拨,而那时因为补课和正好暑假,小阿姨带着小婴儿在我家住了一段时间,所以我去看望阿太的时间也一拖再拖。只不过,在看到小阿姨应付着那个只知啼哭也只会啼哭的婴孩手忙脚乱手足无措的样子,我想到了我这么大的时候。
不过不一样的是,故事的主角从年纪轻轻的小阿姨变成了步入古稀的阿太。 小婴儿的哭闹,连身体健康的小阿姨都吃不消,更何况是那时已经七旬的阿太呢?
我想,我总算是懂得了那句“你阿太啊,可把你带到一岁半呢。”
就在小阿姨回家的那天,我向爸妈第一次说出了这六个字:去看看阿太吧。 长兴的几家医院都认为,除了老年痴呆,摔伤对阿太无疑是雪上加霜,她身体里的内脏正在以不同的程度衰竭。总而言之,阿太是没救了。
但是病房里的阿太神采奕奕,正在看电视。 我挤出一点笑容,刚想喊“阿太”,就见阿太看着我们三人,问:“咦,你们是哪家的啊?”
“我是娇娇啊,阿太。”我回答道。爸爸说过了,老年痴呆已经使得阿太不大认识我们所有人了。
阿太不再说话,像是在记忆里搜索“娇娇”这个人。忽然,她浑浊的眸子一亮:“哦!娇娇啊,你都长这么高了啊,快认不出来了你了呢。”
我呵呵地陪笑,一旁爸爸妈妈的眼眶都有点红。
从那以后,我常去陪阿太,而阿太的院址也变了几变。从长兴到湖州又到杭州,再到长兴。当阿太转院回长兴时,那时的主治医师听闻阿太的现状满脸难以置信:“哎呀了不得,她还活着呢?奇迹啊!”末了又加了一句,“毕竟她年纪大了,又伤得太重了。”
是啊,阿太本身也能算是一个奇迹。
每次见到阿太,我们都要认识一次,有时她对我完全没有印象。阿太喜欢说话,她特别能说,而我,应该是一个合格的听众——因为这是我所能为她做的,为数不多的几件事之一。
也算是弥补吧。
我坐在床头削一个苹果,阿太絮絮叨叨地讲着她年轻时候的事。我削落了一圈果皮,病床上的阿太忽然撩起被子,露出干瘦的腿部。她用手指在上面按了
一个窝,许久也不见它还原。
“没事没事啊。”我深知,那是阿太的肾脏机能开始衰竭了,“你老是坐在床上,血液不流通,当然会这样了。”
“真的?”阿太问,“你可不能再骗我了。” “怎么会?”我笑笑,“我去找刀把苹果切片。”说完,我便走出房门,靠在长廊的一头哭了起来。
对不起,阿太,但我保证,这是我最后一次骗你,最后一次了。 阿太终究是去了。
我没来得及„„,可是我认为在这前一段时间里,我对于阿太的陪伴与照顾,也许就是最好的报答。当然,这与阿太将我带大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概念。毕竟,除了她自己,谁也不知道她到底吃了多少苦,尝过多少辛酸。
我从一本书上,读到有这么一句话——
你陪了我多少年,花开花落,一路上起起跌跌。
是啊,你陪了我多少年,花开花落,一路上起起跌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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