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明威的矛盾自然观解读——生态批评视角下的《老人与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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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明威的矛盾自然观解读——生态批评视角下的《老人与海》

作者：杨丽

来源：《赤峰学院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 2012年第12期



杨 丽

（新乡学院 外国语学院，河南 新乡 453000）

摘 要：美国作家海明威的《老人与海》蕴含着丰富的自然主题，主人公圣地亚哥对自然的矛盾态度正是海明威自然观的体现。从生态批评视角解读这部作品，揭示海明威自然观的矛盾性在人类生态环境日益恶化的今天具有重要意义。

关键词：生态批评；矛盾；自然观；海明威

中图分类号：I712.07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3-2596（2012）12-0141-02

生态批评作为一种全新的批评体系，它竭力挖掘文学中被忽略的自然书写，抛却长期以来人与自然相对立的二元论，彻底扬弃传统的人类中心主义的片面主体论，以关照自然为使命，以实现人与自然的整体和谐为目的。随着生态批评的不断深入和影响力的扩大，对海明威的生态意识的研究成为了一个新的突破点和热点。海明威的作品中蕴含着丰富的生态意识，但深入其中，我们发现海明威在人与自然之间的关系的态度上呈现出了一种对立矛盾。毫无疑问，海明威是很热爱和敬重自然的，罗伯特·弗莱明在《海明威与自然界》的序言中说，在历史上很少有作家像海明威那样与自然世界如此亲密地交融在一起[1]，然而他在赞美和欣赏自然的同时也表达出对自然的征服和控制的心态，体现了人类中心主义观。这种对自然的并行却相悖的态度同时出现在作品中就会不可避免地呈现出一种对立和冲突。正如海明威研究专家安·普特南所说：“在海明威的作品中，总是呈现出一种自我分裂的趋向。与大自然融为一体的田园冲动总是与征服自然的悲剧性冲动相冲突。”[2]

《老人与海》是海明威的巅峰之作，书中亦流露出海明威对待自然的冲突意识，格

林·洛夫在《实用生态批评》里对海明威的这种内在矛盾进行了深入的分析。他指出，《老人与海》突出地表现了海明威内心的矛盾“原始主义与对动物和整个自然界的爱之间的矛盾”[3]。主人公圣地亚哥时而像是与自然和谐相处的天使，时而又像是摧残自然的魔鬼，其身上背负着自然的热爱者和破坏者的双重标签，同时也承载着海明威的生态哲学思想，这充分表明了海明威在处理人与自然这个元问题上的矛盾态度。本文试从生态批评视角来分析这部作品，以此探讨海明威的自然观。

一、热爱自然和敬重生命的生态情怀

特里·威廉斯在第七次国际海明威研讨会上宣称，“海明威懂得爱，他的爱最深刻地体现在他与风景的关系中”。她接着说，“海明威提醒我们注意，我们不是自然的统治者，而是自然的热爱者”[4]。海明威在书中随处都流露出对自然的赞美和热爱，故事开篇就描绘了一位依偎在大海身旁，和大海朝夕相伴的老人，大海即是自然的象征，老人对大海有一种天然的亲近感。他眼中的大海富饶美丽，缤纷多姿，安详宁静的同时又充满活力：“陆地上空的云块这时像山冈般耸立着，海岸只剩下一长条绿色的线，背后是些灰青色的小山。海水此刻呈深蓝色，深得简直发紫了。他仔细俯视着海水，只见深蓝色的水中穿梭地闪出点点红色的浮游生物，阳光这时在水中变换出奇异的光彩。”[5]这是多么沁人心脾的情景：茫茫大海，一叶扁舟，周围


是绿水青山，仰头是美丽云朵，俯视是碧波粼粼，还有那可爱的浮游生物，此时的老人与周围的自然景色完全融为一体，铸就了一副物我交融的美丽画卷。人与自然的关系也不再是机械的二元对立，而是呈现出完美的和谐图景。

老人徜徉在大海中获得了视觉和心灵的多重愉悦。他不仅对自然美景倾情倾心，对身边的海洋生物也有着深切的情感。海明威在主人公身上寄托了对自然界其他生命形式的喜爱和尊重，他不惜笔墨地描绘了大海里生物的灵性和美感及老人与他们之间亲密无间的和谐关系。飞鱼出水时的颤抖声及凌空飞翔时发出的咝咝声于老人而言犹如一首欢快的歌；黑色军舰鸟飞翔的姿势在老人的眼中也无比优雅；就连那水面上的僧帽水母在老人看来也多了几分情调。当两条海豚游到了他的船边时，他不禁感叹道：“他们都是好样的，它们嬉耍，打闹，相亲相爱。它们是我们的兄弟，就像飞鱼一样。”[6]当一只小鸟从北方朝小船飞来并落在船艄上时，老人开始了和小鸟的亲切对话，并热心地对小鸟说：“鸟儿，乐意的话就住在我家吧，很抱歉，我不能趁眼下刮起小风的当儿，扯起帆来把你带回去。可是我总算有个朋友在一起了。”[7]朋友，这是令人感觉多么温暖、多么贴心的词汇，老人视飞鱼和小鸟为朋友，拿海豚当兄弟，在海里的各种生物面前，他没有人类的傲慢和主人般的高高在上，而是把自己和自然万物看作是一个息息相关的整体，以一种朴实、真诚的心态欣赏着自然界里的一切生灵，好像他们都是他的友邻和伴侣。生态批评认为万物皆兄弟，所有生命都是平等的，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大自然就是一个严密的、休戚相关的整体，各个物种之间有着密切的千丝万缕的联系。老人与动物之间的平等相亲的关系正是海明威所认同的人类与自然和平和谐共处的原则的体现，同时也表明了海明威已具有原始的生态意识。

老人对海洋动物不但喜爱有加，视若亲友，在内心也很崇敬它们，对它们有一种天然的悲悯情怀，体现了老人博爱的心胸及敬畏生命的生态伦理思想。他尊重自然界里的每一个生灵，对弱小的生命充满怜爱，甚至换位思考去体会它们的处境和难处：“他替鸟儿伤心，尤其是那些柔弱的黑色小燕鸥，它们始终在飞翔，在找食，但几乎从没找到过，于是他想鸟儿的生活过得比我们的还要艰难，除了那些猛禽和强有力的大鸟。”[8]老人替鸟儿难过并理解其生活的不易，他关爱这些相对柔弱的群体并把它们看作是生命共同体的重要组成。当一群海龟出现在老人的船边时，老人对自然界生物的同情和悲悯情怀再次升腾：“人们大都对海龟残酷无情，因为一只海龟给解剖开、杀死之后，它的心脏还要跳动好几个钟点。然而老人想，我也有这样一颗心脏，我的手脚也跟它们的一样。”[9]长期以来人类在自然界面前都是以万物之灵长自居，肆意地掠夺自然资源为己所用，对戮杀自然界的非人类生命也心安理得，可海明威笔下的老人却设身处地感受海龟的痛苦，把道德伦理关怀扩展到自然界里的每一个生命。

二、征服和超越自然的人类中心主义观

海明威在小说中强调了其创作主旨是人类要尽最大力与自然较量，并用征服自然伟力的方式来实现人的自我价值和存在意义。所以主人公圣地亚哥尽管有着关照自然、热爱自然的生态情怀，却又因人类中心主义观念的作祟不可避免地陷入了人与自然的对立冲突中。老人喜欢鱼时把鱼引以为友，然而当他与大马林鱼陷入僵持、需要充饥补充能量时，鱼成了他肆意蹂躏的对象：“他清楚地看见那条鲯鳅，就把刀刃扎进它的头部，把它从船艄下拉出来。他用一只脚踩在鱼身上，从肛门朝上，倏地一刀直剖到它下颌的尖端。然后他放下刀子，用右手掏出内脏，掏个干净，把腮也干脆拉下。……然后他把鱼翻转过来，剥掉另一边的皮，把鱼身两边的肉从头到尾割下。”[10]之前的那个与海洋动物亲密和谐的老人瞬间变成了残忍的刽子手，昔日的“兄弟”成了腹中餐，鲯鳅在老人眼里不过是个弱不禁风的小东西而已，老人对它的恣意摧残凸显了他在非人类生命面前的盛气凌人和傲慢心态。

老人对自然的爱是人类中心主义式的爱，他在爱的同时也没有放弃人类的征服者的地位。浩瀚无边的大海成了老人展现雄性力量和求证个人价值的天地。老人不遗余力地置鱼于死地就是为了维护个人的自尊，是为了向人们和自然证明自己的耐心和能力。他的内心深处有一个潜


在的观念：人类在征服和超越自然的过程中方显出能量的强大和至高无上的尊严。抱着征服自然的信念，他整整连续84天在海上一无所获，却依然斗志昂扬，信心满怀；生活条件的简陋及出海时的孤寂都没能挡住他保持重压下的优雅。孤身一人在海里与大马林鱼较量，和成群的鲨鱼搏杀成了他彰显个人力量和求得精神胜利的方式，尽管最后所谓的战利品只剩下了一副形同虚设的骨架，但老人并没有屈服和妥协，仍然期待着下一次远航，这也反衬了老人把自然视为对手，为了维护个人尊严对自然的决然抗争。

书的结尾处写老人在梦里梦见了一头大狮子，这个梦境的出现揭示了老人对自然的征服欲望的强烈。老人希望自己也像狮子一样号令自然，他的那些经久不衰的壮语——“人不是为失败而生的”、“一个人可以被毁灭，但不能给打败”[11]彰显了其征服自然的壮志豪情，可若从生态批评角度理解，其竭力凸显人类地位，把证明个人能力凌驾于整个生态系统的和谐之上的做法正是人类中心主义的体现。老人认为自己“天生是个渔夫，正如那鱼天生就是一条鱼一样”[12]。其潜意识就认为渔夫捕鱼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捕杀也显得顺理成章，而他的这种鱼本该被捕杀的心理不自觉地把人放在了与自然相对立的位置，更多地强调了人的地位和利益。

《老人与海》一书中蕴含着丰富的生态思想，主人公圣地亚哥一方面热爱自然，表达了对自然万物由衷的赞美和敬重，另一方面却又热衷征服自然，宣扬人定胜天的人类中心主义观。他对自然的双重态度体现了海明威矛盾对立的自然观。海明威对自然的矛盾心态表明了在现代生态危机的情势下人类与自然关系的复杂和窘境，因此从生态批评视角解读这一作品在人类生存环境日益恶化的今天尤显重要！

参考文献：

〔1〕〔4〕戴桂玉.后现代语境下海明威的生态观和性属观[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9.11.

〔2〕黄兰.海明威生态意识中的悖论研究[D].湖南师范大学，2009.3.

〔3〕王诺.欧美生态批评[M].上海：学林出版社，2008.155.

〔5〕〔6〕〔7〕〔8〕〔9〕〔10〕〔11〕〔12〕海明威，吴劳.老人与海[M].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01.17-18,24,28,14-15,18-19,40,52,53.

（责任编辑 徐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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