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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离-爱丽丝门罗 观后感 赏析
逃离,或许是旧的结束。或许是新的开始。或许只是一些微不足道的瞬间,就像看戏路上放松的脚步,就像午后窗边怅然的向往。一次次逃离的闪念,就是这样无法预知,无从招架,或许你早已被它们悄然逆转,或许你早已将它们轻轻遗忘。无论是十八岁从父母家出走如今又打算逃脱丈夫和婚姻的卡拉;放弃学术生涯,毅然投奔在火车上偶遇的乡间男子朱丽叶;从小与母亲相依为命,某一天忽然消失得再无踪影佩内洛普; 已然谈婚论嫁,却在一念之间与未婚夫的哥哥出逃了一个下午格雷斯……
真正的逃离不是物理空间上的,而是心灵的。第一篇《逃离》的结尾,主妇卡拉最终还是回到了丈夫克拉克身边。可是白山羊弗洛拉的尸体阻隔了他们心灵接触的可能。大隐隐于市,这是一样的道理。最终极的逃离不是我逃到天涯海角,你遍地寻觅不到,而是我和你相距不过咫尺,却再无靠近的可能。
卡拉年轻鲜活,西尔维亚像女主人爱慕一只刚刚孵出的小鸡一般喜爱她。但这种爱隔着多少时空呢!卡拉永远不能体谅一个迟暮女人对新鲜热腾的事物的爱慕,对于生命的记念和追挽比西尔维亚拥有的所有财产重要得多,而卡拉需要的仅仅是一小叠满足她对美好物质生活的追求的钞票而已。卡拉带着西尔维亚塞给她的一卷钞票逃离她的同居男友克拉克并给他留下了一张纸条:
我已经走了,我不会有事的。
而出于同样的厌倦,几年前她逃离自己的父母时也留下了一张纸条: 我一直感到需要过一种更为真实的生活。我知道在这一点上我是永远也无法得到你们的理解的。
纸条上提到真实的字眼,仿佛只有她能理解“真实的”三个字如何在她的身体和心灵上留下的分量,也只有她和克拉克的相爱才能诠释“真实”的全部涵义,他们躺在草地上嚼草根哼歌,他们过着浪费金钱浪费时间的快乐时光。
但是过了多久呢,真实的日子陷入艰辛的窘迫现实,她和克拉克失去了激情,卡拉再一次留下纸条,惟一的特殊原因只是:去一个地方,过一种生活,那里将不会包括克拉克。 大巴士里没有年轻人,除了她自己。现在的她正奔向未来世界,但恐惧感像轻烟袅袅冒出,她发现那逐渐接近的未来世界的奇特之处和恐惧之处在于,她无法融入其间。以为还能像当初逃离家庭奔向克拉克时那样欢欣鼓舞,能惘惘然就投入了新的生活,不顾一切的无知原来也是如此美好!但是每一段日子都是生命的印记,她无法抛弃与克拉克相处的那段同居生活留给她的成熟和历练,她再不是往日的无知少女。于是,当她坐在逃往多伦多的大巴士上,突然意识到自己内心的恐慌正是源于自由的未来时,巨大的空洞像漩涡一样正一圈一圈把她抽吸进去,她她从车窗玻璃里见到了没有克拉克的自己,像患了幽闭恐惧症的病人一样逃离了大巴士。
卡拉欲逃离与克拉克之间没有激情的生活,西尔维亚为丈夫的病死而感到解脱,克拉克把卡拉心爱的绵羊弗洛拉藏起来最后让野兽吃掉。。。。。。三个人都在逃离某种现实存在但不想继续拥有的生活,每个人都对现状不满,但实际上,他们哪儿也去不了,逃离不过另一种囚禁。
阅读该中长小说,脑内联想到的情景一直都是朦胧淡雅的加拿大乡村,由米色,驼色构成的背景。让人只觉恬淡舒适,仿若初秋的惬意自得。作者的叙事手法也是悠然自得,徐徐铺开故事画卷,不骄不躁,缓缓道来。像截了一段大河,却不是物理上的那种截断,而是心理上的,为观看的方便而截的,前因后果都潜藏着,丰沛奔涌也照旧,甚至比看到整条河流更为浩荡。艾丽丝·门罗笔致绵密,气息醇厚平静,从不因为写小说而人为破坏生活的肌体,刻意制造落差。一切都很淡,但又淡得恰到好处,不至于淡到虚无,也不会浓烈的刺人。
另外,和当代小说锐利却琐碎、简约却留白过多、克制到寡情的作风不同,小说重新成
为混沌的、朦胧的、多解的、磅礴的、雾气缭绕的、根系繁多的。更添风情,却也加大了读者阅读时领略其中妙处的难度。
《逃离》算得上是艾丽丝·门罗向我们打开的一扇窗,一扇得以一窥她的生活的窗。八个故事的主人公全都是女性,且都生活在加拿大小镇上,她们的日常生活细节,是当代小说中失落已久的,农活、甜点、清汤寡水的日常交际、万语千言的日记和书信;她们目光所及的风景,也是我们久久不曾领略的,枫树、野菊花、落雨的下午、地毯上的线条;她们所经历的生老病死,也多半是天灾而非人祸,海难或是恶劣的天气,这一切都极具加拿大气质,暗示着作者的地域属性和文化身份。但他们生活中,那种阴森的现代性却并没因此减少,“逃离”就是现代社会赋予他们的悲剧性机缘,以朱丽叶为主人公的《机缘》、《匆匆》、《沉寂》里,朱丽叶逃离女校教职去追随偶然结识的渔夫,她的父亲逃离原有的生活去做农夫,她的女儿骤然离家,弃她而去,在另一个地方过着富足的生活。
快节奏高重物质的现代社会为“逃离”提供了种种便捷:发达的交通系统、高速的信息传播,人人都得以望见别处,都试图逃离命定的位置,想从麻雀变成凤凰,或者逃离过分熟悉的生活,以及可以预见的未来,竭尽一切可能,逃离成为一种普遍的愿望,但艾丽丝·门罗描绘出此种愿望,却又逐一扼杀了这愿望,给所有逃离者尤其是女性以惩罚,《播弄》的结尾,点出逃离的后果:“若冰的一些病人相信,梳子与牙刷都必须放在一定的位置,鞋子必须朝着正确的方向摆,迈的步子应该不多不少,否则一定会遭到报应的。”逃离的可能中蕴含的现代性,和逃离的后果之中的宿命性,形成一个神秘的谜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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