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阿多诺的“畏难心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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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阿多诺的畏难心理

作者:赵勇

来源:《博览群书》2017年第03

去年夏天,我在北京大学出版社出版了一本名为《法兰克福学派内外:知识分子与大众文化》的专题论集。论集由三辑论文和两组附录组成,收录了我在20032014年写出的16篇文章(正文)、两封书信(附录一)和翻译的三篇译文(附录二)。全书将近45万字,看上去还算是有点模样。

想出这样一本书的念头其实已有些年头了。记得做博士学位论文期间,我细读过法兰克福学派研究专家马丁·杰伊(Martin Jay)的《辩证的想象》(The Dialectical Imagination A History of the Frankfurt School and the Institute of Social Research 19231950,中译本改名为《法兰克福学派史》)一书,也大致读过他的《永久的流亡》(Permanent Exiles Essays on the Intellectual Migration from Germany to America)。前者是专著,出版于1973年;后者是论文集,1985年才面世。当时我就想,为什么我不能向杰伊教授学习,也各出一本与法兰克福学派相关的专著和论文集呢?

后来,专著《整合与颠覆:大众文化的辩证法——法兰克福学派的大众文化理论》(北京大学出版社2005年版)出版了,出另一本专题论集的想法也越来越强烈起来。但那时候也只是想想而已,因为当时能拿出手的文章只有三四篇,离一本书的规模还差得很远。我也想多写一些这方面的东西,让这一天早日到来,但实际情况是,我既腾不出大块时间潜心琢磨,写作的速度也明显放慢了。我在这本书的后记中写道,看到自己的这一堆东西结集面世,很是感慨:感慨的原因之一是觉得惭愧。如果我一门心思在法兰克福学派处用功,应该不是目前的这个样子。但我却没有固守于此,而是一会儿中,一会儿西,骑着骆驼赶着鸡。加上心血来潮时写散文,不吐不快时写时评,致使整个写作乱糟糟的——群莺乱飞,乱红成阵。不能说这种四面出击毫无成效,但是,不成体统却也是明摆着的事情。这种感慨惭愧并非例行公事,而确实就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的真实写照。记得博士刚毕业那几年,我还血气方刚,豪情万丈,想着要继续研究法兰克福学派,换种角度把我博士论文中写过的几位人物再琢磨一遍,而重点则是阿多诺。于是后来有五年左右的时间,我依然保留着不时去国图踅摸的习惯。而每次去都路不空行,车篓子里放着的往往是几本与阿多诺或法兰克福学派相关的英文书,不是还就是借。这些书我大都来不及认真阅读,但我把它们都复印下来了。我想留作资料,为以后的进一步研究铺路搭桥。

但这种研究似乎从来也没有大面积铺开过,而是变成了黄鼠狼娶媳妇——小打小闹,因为我不得不做起了另一些课题。记得2006年前后,大约有将近一年,我完全沉浸在存在主义与萨特的世界里,那便是在帮人做课题。前几年有段子戏改古诗云:商女不知亡国恨,一天到晚做课题洛阳亲友如相问,就说我在做课题。我当时大概就是这种处境。做课题自然也有种种窍门,比较水的做法是串一串资料,写出点不疼不痒的东西,交差了事。但我却动了真格的:不但把萨特与存在主义的汉译资料一网打尽,而且还复印了一堆英文资料。这么个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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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一方面是我不忍心敷衍;另一方面,我也有点私心杂念。萨特的存在主义一直不入阿多诺的法眼,于是把萨特、本雅明和布莱希特捆在一起,批而判之,就成了阿多诺的惯常思路。但萨特的介入理论究竟该如何理解?为什么阿多诺一直拿他是问?同为知识分子,阿多诺与萨特的思路为什么大不相同?类似这样的问题常在我心头挥之不去。这样,我就想着借做课题之机,先把萨特琢磨个底儿掉,然后再返回来琢磨阿多诺的批萨之旅。但实际上,这一问题并没有进入我的研究规划之中。

没有进入规划的原因是我又跑到另一课题上了。记得我博士刚毕业时,陶东风教授便在我们的基地(北京师范大学文艺学研究中心)主持了一个重大课题:文化研究:当下中国文化及其对策研究他邀我参加,并让我负责媒介文化研究的子课题。在拖延了五年之后,我终于在他的催促声中上路了。这个课题还没做成个样子,当时健在的童庆炳先生又命我主持一个基地课题:大众文化的冲击与新世纪中国文学的嬗变。于是我又拉起一哨人马,准备撸起袖子加油干。就在这种课题的轮番轰炸中,我终于逐渐游离开法兰克福学派。这一块的研究曾经是我的主业,后来却越来越变成了副业。

从主业变为副业,课题并不是唯一的原因。我在后记中提到过畏难心理,这也是实情。《否定的辩证法》的英译者阿什顿曾经说过:为了详详细细地追循阿多诺的思想线索,你需要几乎完全了解康德、完全了解黑格尔,并从内心深处——不单是用心’——了解马克思和恩格斯。……此外,你还应该对各个领域的现代人物有可靠的认识,如柏格森、胡塞尔、席勒、瓦尔特·本雅明这样的哲学家,著名的社会学家和精神病学家,创新的诗人(贝克特)和作曲家(勋伯格);而且,你至少还应该听说过维也纳的卡尔·克劳斯。这是关联的语境之难,另一种难则来自阿多诺的表达与文风。还是那个阿什顿也说过:我发现自己虽然翻译了整本书,却看不出它是如何从论据得出结论的。这使我想起了我特别推崇的一个翻译家的故事:他受托翻译一本书,当人们问他是否有机会读过这本书时,他回答说:我没有读,我翻译了。’”而国内凡是接触过阿多诺的人,对于阿多诺之难也常常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最近与一社科研究西学的朋友聊天,他说阿多诺几乎就是20世纪难度系数最高的哲学家。我的一位学生做硕士学位论文,只是碰了碰阿多诺音乐哲学中的晚期风格概念,就已被难得一塌糊涂。最近他告诉我,只是现在把手指搭在琴键上时,才明白了阿多诺音乐哲学中的一些奥秘为了把阿多诺搞清楚,他在硕士毕业后学起了钢琴。

我也是阿多诺之难的领教者。为了弄明白阿多诺的一句话,我得读他一篇文章;为了把文章理解得有点眉目,又得首先做翻译。而即便是翻译了一遍,依然有可能云里雾里,生生落入我翻译过却没读过的怪圈之中。这个论集中收录了一篇四五万字的长文:《艺术的二律背反,或阿多诺的摇摆”——“奥斯威辛之后命题的由来、意涵与支点》,此文实际上就是对阿多诺奥斯威辛之后写诗是野蛮的这句名言的解读。而自从有了解读的念头到最终成文,前后居然经历了六年的时间。这倒不是说我每天都在琢磨这句话,而是说即便有了写作之念,也会有许多反复,以致拿起来再放下,踟蹰不前。反复的过程往往是重新阅读、翻译、寻找更多论据的过程,这种过程往往很折磨人,甚至会让人气馁、撮火,生出一种挫败感。本来,关于阿多诺,我还有不少别的想法,但它们并没有落实到这本书中。这其中的原因,或许就是我又开始犯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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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有现实层面的原因。这本书中的第二辑内容是法兰克福学派与中国,但这个话题其实又不大容易往深处思考。法兰克福学派最闪光的理论无疑是社会批判理论,这是第一代理论家极力打造的东西。无论从哪方面看,我们这里都欠缺这种理论,把它拿来显然顺理成章。但是从上世纪九十年代开始,运行在现实轨道上的这架战车却越来越与这种理论形成了某种错位。这本论集中有一篇文章:《未结硕果的思想之花——文化工业理论在中国的兴盛与衰落》,讲的就是这种错位。阿多诺倡导的是文化工业批判理论,我们这里在大力发展文化产业之后,所流行的却是文化产业赞美理论。虽然不少人对此也保有清醒的认识,但一者批得猛,一者则渴望点个赞,岂有不错位之理?于是许多时候,批判理论只能成为一种学术话语,它可以在学界内部旅行,却无法与现实语境对接。这是它的尴尬之处,似乎也是理论旅行的伤心之旅。

近年来,我在为文时喜欢时不时地引用一下压在纸背的心情,这是陈平原先生的说法,而我则把这种心情理解为一种现实关怀。我想,收在我这本书里的文章或许也是在借他人之酒杯,浇自己之块垒,应该也是有一些纸背心情的。这种心情绵延在十多个年头中,也让我看到了自己心理的演变轨迹:起初它是亢奋的,昂扬的,甚至是锋芒毕露的,后来就变得缓、拘束、严密和慎重起来,就像孙犁批评赵树理的晚期风格那样,多少失去了当年青春泼辣的力量。也许这是成熟起来的代价,抑或是回到学术本位的举动?我说不好,但总之,它们都或隐或显地关联着时代、现实和心情。文章合为时而著,这是古训,应该也是我辈今天仍需正视的。

想起我在这本书的后记中还说过:把这些文章老老实实地放在这里,于我更多是一种缅怀。它们让我想起灰头土脸的日子,以及有了点心得感受的小欢喜。这是2014年年底的文字,那时候我说小欢喜,似乎确实有小欢喜结队走来,它们铺展成我心中艰涩而又欢欣的记忆瞬间。如今,当我又要给这本书写点文字时,这种小欢喜似已风流云散,取而代之的则是对未来学术之路的苦苦瞻望。

(作者系北京师范大学文艺学研究中心专职研究员、文学院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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